財訊／個資看透透 徐旭東變「全民公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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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致宜
出門嘍！」每年除夕吳先生都這樣吆喝妻小啓程返鄉，但這一年，後座卻多了一個隱形乘客──無所不在的「老大哥」。吳家三口從新北市板橋駛上福爾摩沙高速公路，一路往南、在彰化系統交流道下國道，延着彰鹿路抵達鹿港老家。
歡樂氣氛中，吳家人渾然不覺，老大哥已經鉅細靡遺記錄了他們的返鄉之旅：吳先生在鶯歌打了通電話通知母親可能晚些到家，在關西路段超速，全家人在清水休息站用餐。隔天吳先生在家中打麻將，吳太太開他的車到臺中逛百貨公司，購入一雙鞋與回孃家要用的禮品，花費約6000元。
「老大哥」是經典小說《一九八四》中全面監控人民的獨裁者。年代雖然久遠，但「老大哥」卻以新科技借屍還魂。如果甫於去年12月初開標的交通部「交通資訊服務雲」依照原案繼續進行，上述情節將在2016年成真，你我只要開車上路，就極有可能遭到滴水不漏的監控。這位在全臺架起無數雙眼睛的「老大哥」，就是遠東集團掌門人徐旭東。
一四年伊始eTag一上路就頻頻出包，承攬業者遠通電收雖然讓主管機關交通部頭痛不已，但交通部先前又悄悄地在去年12月初，讓與遠通同集團的遠傳電信，以3.76億元的價格得標，承攬「交通資訊服務雲基礎建設與應用計劃──路況資訊服務」的系統建置暨營運委外服務案。
交通資訊服務雲的立意，是藉由外包廠商整合各自爲政的交通資訊系統，並分析龐雜的路況資訊成爲實用資訊，一方面可改善路況服務、一方面可達到政府資訊公開的目的。不過，遠傳、遠通一家親，把如此重要的資訊委由ＥＴＣ爭議不斷的的遠東集團承包，宛若打賞賴皮的小孩吃糖。當初提議凍結預算的立委管碧玲氣得跳腳，重炮質疑交通部：「遠傳加遠通，根本就是交通資訊的獨大怪獸！」
她的質疑其來有自。遠傳得標後，將可逐年接收原屬公部門管轄的交通資訊，如高公局、公路總局、十八個縣市政府交控中心的即時側錄路況、公路客運動態、各縣市公車動態…等。除了接收公部門資訊，還可以名正言順大興土木，在全臺各地鋪設監控車輛的「眼睛」。範圍無孔不入程度，讓一位交通運輸學者大嘆：「縣市主要幹道都被看光光了！」
根據《政府採購網》所公告的標案資訊，一六年，全國七大層級道路都將被攻陷，包括高速公路、快速道路、國道替代道路、高快速公路聯絡道路將百分之百列入老大哥的監視範圍，重要觀光景點聯絡道路覆蓋率將達六成、省道覆蓋率也有五成，就連細密散佈各地的縣道，覆蓋率也有兩成。鋪天蓋地場景一如經典電影《全民公敵》，小老百姓渾然不覺，但天上的人造衛星、地上的攝影機與感測器，早已滴水不漏地讓用路人無所遁形。
爲了採集更多資訊，各種技術無所不用其極。傳統上使用的閉路電視攝影機、自動車牌辨識系統、車輛偵測器（ＶＤ）以及資訊可變標誌（ＣＭＳ），設施數量將倍增，擴建至兩萬一千臺。不過，民衆最要小心的，恐怕是採用各種感測技術的探偵車。
當你的愛車駛過全臺近四百個ＥＴＣ計費門架，「嗶！」一聲車輛資訊就上傳雲端。具備導航功能（ＧＰＳ）的機器也是最好的交通流量統計工具，更可怕的是，就算不開啓導航功能，沿路上只要曾撥電話、發簡訊或使用上網功能，你的手機也可能成爲交通資訊來源。
標案中並未明文規定要增設多少以基地臺爲基礎的探偵車，但此案並未限定技術，一位參與決標過程的業內人士直言：「他們（指遠傳）有提出一些概略想法，比如用戶提供資訊、他就贈送一些點數（指同屬遠東體系的Happy go購物卡）」。遠傳電信擁有720萬名用戶，很難讓人不去聯想一魚兩吃的可能性。
一位資訊處理業者高層警告說，海量資料（Big Data）背後經常藏有老大哥。別忘了搜尋引擎龍頭谷歌（Google）侵犯隱私惹議的前例。谷歌因蒐集地圖街景、圖書內容、以及蒐集個人資訊等原因遭指控爲「網路界的老大哥」，去年修改隱私權條款後更連續遭西班牙、法國政府罰款。交通部長葉匡時固然不斷強調「公開的資料都不會有個資問題」，但從遠通經營ＥＴＣ的前例看來，交通部對遠東集團的管束力並不強。屆時如何確保遠傳電信不會效法遠通電收重施故伎，還有待全民共同監督。
不過，就算徐旭東不想當交通界的老大哥，覬覦這般權力的人也不少。遠東集團必須有足夠認知以及能力對抗覬覦者，守護機密資料。
其一，就是駭客。經營ＥＴＣ的遠通電收自稱被駭客入侵、82億攻擊次數相當驚人。但負責偵辦的刑事局犯罪偵查第九大隊委婉表示，「這不是高杆的攻擊手法，只要有一定程度的資安防護就很容易避免。」然而，日後交通資訊雲一旦正式上線，系統規模將比ＥＴＣ更復雜，上至高速公路、下至地方縣道，橫跨公部門與民間的龐大交通資訊流，其中不但包含個人隱私，更可能潛藏國安機密！如果資安再出包，恐怕府院高層如何震怒、指派再多專家進駐遠通機房也難以迴天。
其二，這次警政署以協助維護治安爲由，竟然發文給高公局和遠通電收，要求提供「全天候24小時」所有國道通行車輛紀錄，雖然最後未能如願，但已引發震撼，學者投書抗議「我們沒犯罪，爲何上國道要被監控？」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未來，遠東集團能夠堅守底線嗎？社會大衆的隱私能得以確保嗎？
在諸多疑慮下，立法院於1月10日凍結交通資訊雲今年度的1.8億元預算，在專案審查報告通過前不得有任何動作，遠傳則低調錶示尊重與交通部合約、希望能繼續履行。然而，遠通ＥＴＣ在諸多反對聲浪中也硬闖糾結至今，交通資訊雲能否避開負面衝擊、實踐最初的設立目標──給用路人更好的路況資訊？答案仍是問號。
年關將至，你要開車上國道嗎？小心，老大哥正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