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平替」抹殺掉的幸福感
咖啡機終於到貨了，小茹說這是組成她的家的最後一塊拼圖。
畢業後來到上海的第二年，她終於在平臺大促時下單了一臺很有性價比的咖啡機。“我很喜歡意式半自動的那種儀式感。”這種儀式感其實來源於她大學時在學校咖啡廳裡的兼職經歷。
“又差兩百……”爲了疊加各種滿減券，她選擇湊單買個便宜的手搖磨豆機。一方面手磨可以用來做手衝，另一方面她深知好的磨豆機價格堪比咖啡機。噢對了，她還在訂單頁面的「順手買一件」裡拼到了迷了很久的香水小樣。
踢開房間裡隨處散落的快遞包裝，她不斷地調整手磨的刻度與咖啡機的參數，保證她的無底手柄能夠完美呈現出連續的萃取液柱。確定好各種參數之後，她打開手機開始錄像，這是她“精緻打工人 VLOG ”的完美開頭。
但這拼圖拼上了之後，似乎沒有顯示它該有的魔力。
image：IG@madspatial
“我們用的是同一款香水誒！”
兩個星期後，我和朋友來到上海見小茹，朋友一下子就聞出了這款香水。
“這個香水後調確實不錯，就是留香時間太短了。”
“不會啊，我用的時候能持續半天多，或許因爲你的是小樣？”
我發現小茹的咖啡機是收在玻璃櫃子裡的。她們倆還在分享寶貝訂單討論香水，只是小茹瞪大了眼睛念出一行小字：“商品爲自主品牌復刻香水，不具備品牌意義？？？”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們尷尬地坐在她剛搬不久的新公寓裡，看着這兩塊“拼圖”——因爲便宜而衝動消費的落灰咖啡機，還有順手買一件的韭菜香水。
“要不是湊滿減！我！”
精緻打工人 VLOG 最終未能更新下去。開機預熱、調試、磨豆、出品、再到洗機，一連串的流程對於趕早高峰的她來說，這種儀式感始終抵不過瑞幸的九塊九。至於「順手買一件」的香水小樣 ，就像它的屬性“公益寶貝”一樣，“就當做公益了”，小茹這麼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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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個充滿消費的十一月又要到了。今年我的問題是：在追求“平替”，追求“滿減”的過程中，我們無意之間交出了什麼，去換來這份所謂的“性價比”呢？
這是我從小茹家回來之後突然想到的問題，所以有了這篇文章。
被消費降級的除了 Bella 以外，還有她的精神伴侶薩摩耶“雪球”。
面對雪球一次洗護就要上百塊的成本，Bella 選擇研究起“貧民洗狗法”。根據小紅書集美集帥們總結出的居家洗狗平替用品，她發現自己僅需購置一個小型兒童蚊帳就可以，剩下的就是升級家裡的吹風機了。畢竟現在這臺，連吹自己都吃力。
“D 牌太貴、L 牌不錯但也算貴价平替、S 牌轉速不太夠、Z 牌風力有點散...”Bella 一手翻着網上的吹風機測評，一手記錄優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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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這款 D 牌平替啊在華強北可算是頂尖了，可不是那些幾十塊錢的套殼機能比的，在之前我們直播間就以 349 的價格賣出上千套了，大家都可以去鏈接裡查到銷量評價的哦。”
“今天大促啊爲了吸引新顧客的加入，我特地向老闆申請了 50 套的庫存以 188 的福利價釋放，屏幕前的寶寶們待會可要抓住機會啊！”
“188”這個數字和主播嘶啞的倒計時令略帶睏意的 Bella 精神起來。
“得虧平時打遊戲手速練到了，之前看測評說一個好的電機成本就兩百左右，平時三百多都能賣上千單...到了就拿雪球實驗一下！”Bella 發了好長的語音和我分享。
洗碗手套、洗車抹布、兒童蚊帳、華強北 D 牌平替，還有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的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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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實驗開始三分鐘後就宣告結束了。華強北過熱罷工了。Bella 勉強應對，因爲這和她以往買幾十塊的吹風機一樣，能做的只有等電機冷卻。但她那時還未發現，銷量上千的 349 鏈接，前身是商家拿 79 元的鏈接移花接木改過來的。
溼水後的雪球顯得比正常小了一半，低頭看着 Bella，感覺有點委屈。
Bella 最後決定，爲了雪球，還是得去線下好好試一試機器。
在路上，她對開着玩笑對我說：“每個自以爲看穿消費陷阱的年輕人，都企圖在華強北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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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上看到一張信息量巨大的圖，大家可以點開看看。
image：知乎
阿平看完知乎「消費主義逆行者」小組這則熱門帖後突發奇想：那按照這種思路的話，以前登山的人沒有衝鋒衣不就是穿雨衣嗎？雨衣纔多少錢一件……
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阿平的女友小 Q 在一旁擰開一瓶娃哈哈準備練習“厚敷”。自從迷上了娃哈哈護膚法之後，一塊錢一瓶的娃哈哈已經成爲她一兩千塊的神仙水平替了。
“我可沒瞎說哈，科研人員都用娃哈哈純淨水做實驗用去了，面膜說到底不也就是讓臉喝飽水嗎？”
“娃哈哈嘛，管夠！”
於是，二人的國慶雲南高原徒步之旅也是“降維打擊法”的求證之路。阿平根據戶外大牛提供的“洋蔥式穿搭”思路，將最外防護層換成了雨披。Q 則將希望寄託於當地小賣部的娃哈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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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皮膚自帶一層屏障，絕不可能讓水分子滲透進真皮層之中。”護士站的護士對他們講，“長期來看它或許是有用的，不過你男朋友發燒要多喝水倒是真的。”
“說了你吧，老老實實買個衝鋒衣不好，這一冷一熱悶着不透氣，想不感冒纔怪叻，本身高反身體就弱。”
回來之後聽着他們兩人旅行的覆盤，看着桌上人手一瓶的娃哈哈，我笑着問：
“要不你們再細說說，我最近有一篇選題需要你們幫忙！”
“據數據統計，今年高考報考趨勢出現反轉，一些原本大熱的金融類專業遇冷，反而警校和師範類等‘畢業即就業’的專業暴漲。”
這是上次阿斌發的朋友圈，他應該有一年沒發朋友圈了：放棄鋼鐵森林的金融夢，轉而投入“帶編入學”的性價比決策，又何嘗不是人生的一種平替呢？
配圖是上面這條新聞。
曾經阿斌也有過大廠實習的經歷，他的 Leader 並沒有像網上流傳的那樣不斷安排 Dirty Work，相反會告訴他如何從整個一級部門增長和貢獻的角度來拓展視野，儘管阿斌還是繞不開那個經典問題：部門真的有 HC（招聘人頭數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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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廠暴雷的前夕，阿斌轉身投入到一家大廠平替之中，雖然擁有更多發言權與接觸核心業務的機會，但小廠的“小”也註定任務的隱形疊加，同時要求阿斌做個“職場多面手”。最重要的是，他厭倦了小公司裡所謂的“扁平化”。他說，意思就是，你和很多個崗位都要打好交道。
“我開始懷念大廠的螺絲釘生活了。”
他在工作日的一個深夜發給我。
有些工作上的煩惱，並不會因爲換一家公司就得到解決。所謂大廠與大廠平替，只不過是從一個圍城到了另一個圍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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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史上最長週期的“雙十一”已經開始了。“買縮力”主導的今年讓我們在滿減湊單環節顯得小心翼翼。商家絞盡腦汁地想如何說服消費者買單，更多的消費陷阱、營銷話術層出不窮。
與此同時，價格便宜、質量“相差無幾”的“平替”成爲湊單過程中的主角。不僅僅在購物上，這個詞也充斥着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用白牌替代大牌、用“公園二十分鐘”替代出遊、用穩定而靜止的生活替代充滿未知的人生曠野，我們都在不斷地計算投入與產出之間的性價比，然後心裡暗暗自問：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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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成商品價格的兩部分中，一個是商品本身的價值，可以量化，第二是商品使用感受。“平替”只是做到了前面的這一部分。而缺失的後半部分，恰恰是消費的最終目的——帶來幸福感。
我們需要平替，這是絕對是事實，不過我們總是忽略另一個事實：
“平替”中的關鍵詞是“替”，替代品永遠無法給予原來你能獲得的幸福感，反而需要不斷地心理暗示：它們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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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是相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