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馥莉，從未站上權力中心

作者 | 高宇哲

編輯 | 劉楊

2月25日，娃哈哈前董事長宗慶後離世。在宗慶後的追悼會上，女兒宗馥莉含淚說道，“將繼續父親未竟的事業”。一個月後，娃哈哈官網轉載了一篇相關報道，報道中宗馥莉的身份是杭州娃哈哈集團總經理、宏勝飲料集團總裁。

正當外界以爲一切早已塵埃落定，7月18日，一封網傳的宗馥莉請辭函如同投向水面的巨石，引發軒然大波。澎湃新聞援引知情人士稱，宗馥莉請辭一事屬實，但事發突然，公司高管此前不知情，目前公司股東、管理層正在進一步協商處理。

事件發生後，娃哈哈的命運似乎正站在一個歷史性的轉折點上。宗慶後堅守崗位三十多年，娃哈哈成長爲廣受歡迎的國民品牌。如今，一代傳奇剛剛落幕，二代卻自身難保處於風暴中心。

在家族與企業雙重身份的交織下，宗馥莉將如何應對挑戰，娃哈哈又將何去何從？

1、從未站上權力中心

一則署名爲宗馥莉的《致娃哈哈集團全體員工的函》在7月18日引爆網絡，將“娃哈哈”“宗馥莉”等關鍵詞推上了各大社交媒體的熱搜榜單。

在這份請辭聲明中，宗馥莉表示：“杭州市上城區政府及娃哈哈集團部分股東，就本人自宗慶後董事長離世後對娃哈哈集團經營管理的合理性提出質疑，致使本人無法繼續履行對娃哈哈集團及其持股公司的管理職責。”

請辭傳聞鋪天蓋地之際，事件關聯方的態度則耐人尋味。7月18日當天，第一大股東杭州上城區文商旅投資控股集團並未迴應該事件的真實性，而是告知《第一財經》“去問娃哈哈”。集團旗下的各個辦事處中，娃哈哈遼寧辦事處、杭州辦事處態度一致，均表示“沒聽說”“沒收到”。

相關人士雖然對此諱莫如深，但辭職信的出現並不意外。據財聯社報道，一位娃哈哈經銷商負責人稱，“本來宗馥莉和娃哈哈集團股東、高層一直在博弈和談判，主要是關於股權問題，我們知道這個事已經一個多月了，現在（談判）沒談好。”

從股權結構來看，人們才赫然發現，宗馥莉從未真正站在權力中心。

企查查顯示，娃哈哈集團的法定代表人仍是宗慶後，集團主要由三大股東構成：杭州上城區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佔股46%、宗慶後佔股29.4%、娃哈哈集團基層工會聯合委員會佔股24.6%。持股最高的杭州上城區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由杭州上城區國有資本運營集團控股。

宗慶後去世近五個月以來，娃哈哈的股權結構未見任何調整，這一事實間接表明，集團內部的股權分配前景撲朔迷離。外界多認爲娃哈哈爲民營企業，實則最大的股東是國資背景，宗家的佔股並無優勢。

即便宗慶後29.4%的股份全部由宗馥莉繼承，如若不能得到其他股東的支持，甚至出現另外兩大股東聯合的情況，宗馥莉的處境都較爲弱勢。

目前，就股權分配問題，據澎拜新聞報道，招投標信息查詢平臺尋標寶信息顯示，2023年7月，杭州上城區國有投資控股集團就曾因擬轉讓持有的杭州娃哈哈集團46%股權的權益價值評估和法律服務進行招標。儘管無法知曉談判進程，但這無疑爲事件增添了更多不確定性。

與此同時，今年以來宗馥莉在娃哈哈內部的職位變更頻繁。天眼查顯示，2024年1月至7月17日，宗馥莉的職位變動記錄多達124條，與2023年全年僅16條的變動形成鮮明對比。

頻繁的變動之中，如今的“內訌”或許早有預兆。無論未來走向如何，在三方關係的周旋下，宗馥莉想要接手父親的事業絕非易事。

2、與父親風格不同

宗慶後曾經在多個場合談到過接班人問題，他不止一次向媒體公開表達，不會強迫女兒接班，讓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宗慶後很認可女兒的能力，曾經給宗馥莉打出90分，扣掉的10分是因爲人情世故的欠缺。2013年接受《哈佛商業評論》的專訪時，宗慶後曾透露過兩代人截然不同的處事和管理風格。

宗慶後認爲，自己的工作作風太過精細，員工們對他的依賴性太強。對比之下，宗慶後對宗馥莉的評價是“她比我強勢”。宗慶後曾在女兒辭退員工後，悄悄把被辭退的員工們接收回來。

14歲就赴美留學的宗馥莉，在美國讀完高中後，進入洛杉磯珮珀代因大學攻讀國際商務專業。2004年回國之後，宗馥莉從娃哈哈蕭山二號基地的車間一線做起，積累生產管理經驗。2007年她開始執掌宏勝飲料集團，2018年擔任娃哈哈品牌公關部部長。

宗馥莉在職期間推動的系列舉措，幾乎都圍繞年輕化和趨勢化變革。2016年，面對成熟的瓶裝水及飲料市場，她引領宏勝飲料孵化“KellyOne”果蔬汁品牌，精準定位年輕高端消費羣。2018年之後，宗馥莉不斷探索跨界合作，還換掉了王力宏，選擇了90後演員王一博等作爲新代言人。

雖然這些措施並未獲得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可以看出，宗馥莉崇尚效率與變革。

2021年，隨着宗慶後卸任娃哈哈集團總經理之位，宗馥莉接棒成爲副董事長兼總經理，外界普遍視此爲權力交接的預兆。不過，此時的宗馥莉並沒有離開父親的庇護，在日常工作之外，宗慶後纔是幕後的領航員。直到2024年2月25日，宗馥莉才正式成爲娃哈哈的掌舵者。

然而，正如宗慶後所說，宗馥莉特質中的強勢和不善人情，並不利於在一家關係盤根錯節的傳統企業立足。

近期，娃哈哈內部人事動盪的消息頻出。《第一財經》援引相關人士的說法稱，前段時間娃哈哈高層出現人員流失。在澎湃新聞的一篇報道中提到，有娃哈哈的經銷商表示，高層內部存在一定矛盾和分歧，宗馥莉意欲推動的團隊改革遭遇阻力。

此前，網絡流傳着有關宗馥莉控制的宏勝集團涉嫌侵佔娃哈哈國有資產的舉報，指控其架空管理層並侵吞公款。對此，杭州市國資委、杭州市上城區政府相關人士表示尚不清楚，無法辨別真僞。

從種種跡象來看，宗馥莉“大刀闊斧”的改革或許觸動了部分人的利益，導致集團內部牴觸情緒強烈。

7月19日，也就是宗馥莉辭職風波發酵後的第二天，宗慶後的胞弟宗澤後在朋友圈認爲“是件好事”。在網上流傳的截圖中，宗澤後認爲，宗馥莉最大的問題是接班之後，應該考慮如何讓所有人認可，而非擴大規模、改變現狀。他還表示，娃哈哈是國有企業，宗馥莉只能扮演職業經理人的角色。

多方博弈一觸即發的局勢下，宗馥莉的行事風格與父輩截然不同，採取的可能是一種以退爲進的戰略。這起風波的背後，一場更爲深遠的較量或許正悄然拉開序幕，宗馥莉與娃哈哈的未來走向充滿變數。

3、農夫山泉會躺贏嗎？

在這個炎熱的夏季，瓶裝水市場的競爭如火如荼，農夫山泉率先打響價格戰，其他競爭對手不得不被動加入，而娃哈哈此時的內部變動，則爲市場格局帶來了新的變數。

提及娃哈哈，便難以忽視其與農夫山泉的長期較量。年初宗慶後的離世，雖讓娃哈哈銷量一度攀升，卻也使農夫山泉及其創始人鍾睒睒遭遇輿論漩渦，導致該品牌銷量與股價雙跌。

爲了平息風波，農夫山泉在全國展開促銷活動，甚至大幅降價。原本農夫山泉紅色天然水的零售價格是2元一瓶，這次事件之後，部分超市的零售價格降至1.1元。與此同時，娃哈哈則迎來短期內的銷量增加。

渴求變革的宗馥莉，在這波流量中看到了機會。爲了增加品牌曝光，她在一二線城市的線下渠道着手，加大更大商超冰櫃的投放力度，鼓勵代理商提高銷量；拓展銷售渠道，加強與線下門店的合作。然而，好景不長，自3月中旬起，娃哈哈的銷售勢頭開始減弱。

而農夫山泉則在3月之後，開啓了多次降價，並在今年5月份，率先將瓶裝水的價格下探至1元以下。前不久，多家超市農夫山泉的飲用水12瓶裝只要9.9元，每瓶價格僅0.825元。在存量市場的激烈競爭中，其他品牌只能“應戰”，娃哈哈、康師傅等飲用水價格都回調到1元以內。

在包裝飲用水市場日益激烈的競爭環境下，另一巨頭怡寶的母公司華潤飲料正籌備港股上市，已取得上市備案通知書，上市計劃穩步向前。

2023年國內包裝飲用水市場，前五大巨頭分別爲農夫山泉、怡寶、景田、娃哈哈、康師傅。據灼識諮詢報告，農夫山泉以23.6%的市場份額領跑，緊隨其後的是怡寶、景田、娃哈哈和康師傅，分別佔有18.4%、6.1%、5.6%和4.9%的份額。

隨着價格戰的升級和怡寶的上市計劃，國內瓶裝水行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變革。宗馥莉的未來，不僅關乎娃哈哈的命運，更可能重塑整個行業的版圖。

迴歸到娃哈哈本身，提出“辭職”的宗馥莉，不失爲一個強勁對手。企查查顯示，目前宗馥莉擔任37家企業的法人代表，在178家企業任職，企業狀態多爲存續。自今年上任以來，她接手了父親遺留的近28家公司，這些企業覆蓋了娃哈哈集團的包裝、印刷、食品飲料等關鍵產業鏈環節，且均由她全資掌控。

在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宗馥莉能否掌握先機？這場動盪又將如何改寫包裝飲用水市場的未來？一切尚待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