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故事會》老雜誌風光不再?

所有的八零後,九零後在學生時代,一定都有過這樣的經歷。

傍晚的教室,安靜地自習,耳邊有人小聲嬉笑,更多的是筆尖接觸紙張的沙沙之聲。

你偷偷地從課桌裡拿出一本《故事會》,《知音》亦或是《青年文摘》。

趁着老師不注意,趴在座位上看着一個個有趣的小故事,時間就這樣悄然溜走。

當年那些陪伴我們度過所有閒暇時光的雜誌,不知何時卻從我們的生活中悄然消失。

路邊的報亭不見了,街邊的書攤也沒有了。

人們各自看着眼前的手機屏幕,學生們下課探討着遊戲八卦。

《故事會》等雜誌,似乎已經到了該進入博物館的年代。

但這些留給我們無數美好記憶的東西,真的會隨着時代的改變而消失嗎?

01 曾經的風光

年齡稍大一點的朋友對這種花花綠綠,包裝簡單的雜誌書籍一定十分熟悉。

在當年,這種小故事組成的書幾乎是那些文藝青年的必備讀物。

每個簡短的故事有的是新聞,有的是人物傳記。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本小小的書就能滿足各行各業人士的閱讀需求。

當然,最喜歡它的還要數上學的學生了,書包裡揹着一本,就算被老師發現了,也可以說是作文的素材,可以算得上那時候上課溜號,下課消磨時間的最佳讀物。

而衆多雜誌中影響力最大的,要數《故事會》與《知音》了。

被網友戲稱爲線下版知乎的《故事會》和線下版UC的《知音》,它們各自有着怎樣的過往呢。

首先,那時最受讀者喜歡的雜誌裡,《故事會》是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

1963年7月創刊的《故事會》,是上海文藝出版總社旗下一本以發表故事爲主的通俗文學刊物,當時還是雙月刊。

而在2004年1月,《故事會》正式改爲半月刊,上半月刊爲“紅版”,下半月刊爲“綠版”。

由此,也就成爲了我們現在最熟悉的《故事會》了。

《故事會》以反映中國當代社會生活的故事爲主,內容上是要多豐富有多豐富。

國內的,國外的,恐怖的,搞笑的,警匪案件,夫妻爭吵,鄉間秘聞,國際浪潮。

總之一句話,你喜歡的裡面有,你不喜歡的裡面也有,當真是滿足了所有人的閱讀需求,堪稱紙質的抖音,翻頁的快手,上廁所時的必備讀物,火車上的助眠神器。

而除了內容的豐富,《故事會》的語言也非常簡單精練。

“鴨蛋臉面,長挑身材,俊眼修眉,顧盼神飛”的絕色女子,在《故事會》中就

只有一句。

她很漂亮。

“妙有姿容好神情,容貌出塵美姿儀”的英俊男子,在《故事會》中也只有一句。

他很帥氣。

正是因爲這種樸實無華的語言,只要認得全三千常用字,讀起來就已經朗朗上口了,這也讓《故事會》的讀者十分廣泛。

根據2004年的調查顯示,《故事會》的讀者,其中有百分之五十來自農村偏遠地區,並且主要的銷售渠道就是街邊的小攤,火車上的推車。

也被戲稱爲“農民工返鄉必備讀物。”

曾有人在碩士論文裡研究過,《故事會》“每頁1000字左右,平均350字一個高潮,每篇故事不過6000字,平均閱讀時間爲8分鐘——它以簡約和精煉的篇幅完美填充了讀者碎片閱讀的需求。”

看到這,如果你認爲《故事會》是一本低俗沒有任何營養,粗製濫造的“快餐”雜誌,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早在《故事會》的創立之初,就邀請北京、陝西、四川、河北、遼寧,浙江、江蘇以及上海的故事工作者和從事故事理論研究者三十餘人,在上海文藝會堂舉行座談會,商討《故事會》未來的發展方向。

無數業界大佬把握尺度,不是他們寫不出那些拗口深邃的文章,只是當時的大環境下需要這種通俗文學去填補那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人,他們心中的精神需求。

就這樣,1984年到1986年,《故事會》連續三年發行量居全國期刊之首。

1985年第二期更是達到了巔峰——760萬冊,創造了世界期刊單語種發行的最高數量。

1997年據《世界期刊概況》統計,《故事會》位列全球發行量第六位。

甚至在2008年7月,《哥倫比亞新聞評論》都將《故事會》雜誌評選爲“故事類期刊”的標杆品牌。

《故事會》在堅持故事文學特點的基礎上,力圖塑造豐滿的人物形象,提高藝術美感的同時,又追求口頭性與文學性的結合。

做到了每一篇故事都好讀、易講、能傳。

也正因如此,《故事會》成爲了無數人心中不可缺少的時代記憶。

而除了“故事之王”的《故事會》,《知音》這本雜誌同樣承載了一個時代的記憶。

《知音》是創刊於1985年1月的武漢,作爲最早的“標題黨”,《知音》可以說將讀者的眼球牢牢地把握了。

“賣房百萬爲母減刑”“海歸人才竟是騙子”“繼父養母的惡毒詭計”

雜誌封面上花花綠綠的醒目標題,蟲子飛過都想停下來看看,更別說天生好奇的人了。

可不看不知道,一旦打開“潘多拉的魔盒”,書裡的內容才叫你大吃一驚。

這本以女性視角爲主的期刊,裡面的故事新聞讓你驚呼“這一定不是我生活的那個世界。”

書中那狗血離譜的故事,讀得讓人眉頭緊皺,欲罷不能,天生的八卦心理讓人就如同吃着臭豆腐一樣。

越看越離譜,但越離譜越看。

夫妻結婚必定吵架,海外精英騙子無疑,只要離婚必爭財產,一去驗血都沒血緣。

就這種你這輩子都沒遇見過的奇葩事情,《知音》也不知道從哪給你收集到了一起,說是編的卻有板有眼,說是真的卻比小說還跌宕。

這讓我們不得不佩服編輯們的深厚功力。

而當你覺得《知音》還不如《故事會》靠譜的時候,其實它的期刊發行量卻是世界第五,沒錯,是世界第五。

1999年《知音》僅爲國家創稅一項就高達2600萬元。

1995年12月,《知音》國內版在全國首屆社會科學期刊評獎活動中榮獲優秀社科期刊獎。

2003年6月,知音雜誌社被評爲全國“三八”紅旗集體。

如此多的榮譽加身,不禁讓人戴上眼鏡,睜大眼睛仔細看看,面前這本娛樂雜誌來頭竟如此之大,莫非是自己老眼昏花,有眼不識泰山?

其實《知音》這本雜誌之所以內容如此清奇,也是和當時的時代背景有關。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國的《新婚姻法》剛剛頒佈,家庭成爲了社會關注的敏感因素,當時飽受情感問題困擾的居家女性成立《知音》最忠實的觀衆。

當看到書中那荒誕離奇的經歷時,估計再委屈的妻子也會不禁感嘆,現在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畢竟自己比故事裡的人可幸福多了。

02 “一代新人換舊人”

其實,諸如《故事會》《知音》等優秀的雜誌還有很多,萬年雞湯的《意林》,介紹西方的《讀者》等。

他們都是那個時代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讀物,可無一例外,如今的它們好像一起消失了,火車上,再也沒有人抱着《故事會》埋頭苦讀,髮廊裡,也再也沒有人靠着《知音》消磨時間。

可這一切的原因究竟爲何,其實還要追溯到互聯網的出現。

曾經爲什麼那些雜誌如此受歡迎,因爲我們瞭解世界的方式太少了。

電視?黑白的屏幕裡來來回回就那幾個臺,有些人家還沒有。

電話?老式的座機打十分鐘電話人就站得腿麻。

網絡?根本沒聽過。

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求知慾,企圖去了解我們所陌生的世界,這是人類的共性,而能滿足我們的,也只有形形色色的雜誌。

但隨着時代的發展,我們的生活方式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智能手機,電腦的出現,讓我們有了更多更快捷的知曉訊息的方式。

所有感興趣的新聞,幾個字輸進瀏覽器,搜出來的內容你一個月都看不完。

而正是知曉信息的方式的拓寬,才讓我們漸漸變得不再需要雜誌了。

其次,便是雜誌的內容,以及無法迎合大衆的需要了。

伴隨着科技的快速發展,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同時,人們的精神文化水平也在與日俱增,曾經那些讓人稀奇的八卦文章,以現在的眼光看來甚至有些低俗與反智。

但事實真的如此麼,如今的短視頻平臺,低俗的“社會語錄”,獵奇的“娛樂新聞”博人眼球的“荒誕行爲”,難道真的比衆多編輯撰寫的文章要高尚嗎?

只不過是傳播方式的變化而已。

內容上既然並未差別,爲何卻是雜誌被踢出了時代市場呢。

其實,變了的不是書,而是讀者。

如今生活節奏如此之快,有多少人能靜下心來安安靜靜地讀一本書,甚至是一個故事。

曾經的新聞,巴黎的火車上人人抱着書籍和雜誌,反觀國內卻人人拿着智能手機,那時還有很多崇洋媚外的人調侃譏諷。

可當巴黎車站普及了網絡後呢,你再看。

早就變得和我們一樣了。

工作的繁忙,學業的壓力,很少有人會靜下心來去做一件事。

瑣碎的時間需要的是最快速的快樂,曾經我們坐在電影院看完一部電影,或感動或震撼。

現在打開手機,十分鐘能看五部電影解說,看完還不知道主角叫什麼。

我們太累了,如果再下一秒鐘,世界所有的網絡都停止,所有的生活節奏都放慢,也許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拿起塵封已久的書本。

03 時代雖變,人心不改

時代變了,它帶來的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即使不再如當年那般輝煌,如今的雜誌期刊,仍舊沒有放棄出路。

2012年5月,《知音》雜誌計劃上市,成爲了中國期刊第一股。

《知音》通過大量的愛情故事與悲慘事蹟,以及各種名人軼事,與精英文化形成對壘,意圖佔據廣大農村市場。

如今知音集團總資產達到7.92億元,淨利潤0.77億元,位列2016年3月24日人民網研究院發佈的中國雜誌移動傳播百強第54位。

《故事會》也是建立的網站,致力於迎合時代,就算在手機遍地的今天,《故事會》的發行量仍每年超過50萬冊。

當年的雜誌,是毫無疑問的最強文化輸出。

他們也有廣告,像極了今天的植入,書的最後也有優秀的讀者來信與評語,像極了今天的評論,所有的內容,都存在着高度的相似。

曾經的雞湯文,不就是如今的公衆號嗎?

曾經的獵奇新聞,不就是微博的熱搜嗎?

所以,內容的改變,只需要經過作者們的調整便能迎合新的市場,如此多專業編輯,他們的能力肯定比自媒體創作者要強得多。

有人懷疑《知音》的真實性,殊不知《知音》早就專門成立了法務部,負責對刊發稿件進行覈實。

中國《知音》雜誌社社長鬍勳壁稱,“我不敢說我們的文章做到了100%真實,但絕大多數都沒有問題。”

有人說《故事會》的故事老套,可誰又知道從成立之初,到如今,這本跨越六十年歲月的雜誌經過了多少次內容的徹底改版。

就如同《故事會》的標誌“說書俑”一樣,無論讀者換了多少波,自己始終要做好講述者的角色。

誠爲保持中國綿延不絕的民間文化血脈而努力,意在樹立新文化進程中故事文學的豐碑。

他們自身也在尋求改變,意圖打破僵局。

但如今互聯網的快速興起,內容發生改變的同時,最關鍵的是載體的變化。

內容上,傳統雜誌可以及時更改,可承載方式的天壤之別,讓傳統的雜誌很難再擠進我們如今的生活。

就算有一天,傳統的雜誌也在短視頻,文案的平臺上開通了賬號。

那它也不再是我們許多人所懷念的那個《故事會》與《知音》了。

曾經的《故事會》編輯部每個月光是收到的個人來稿,就有兩萬多件。

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件都是用麻袋裝好,由專人負責從傳達室扛到樓上的編輯部。堆在辦公室的信件比人還高,佔了六排書架左右的面積。

就連有些監獄的犯人也受《故事會》的鼓舞,提筆開始了故事創作。

曾經的《知音》是無數家庭婦女的傾訴對象,打開雜誌,紙巾就要擺在一旁隨時準備擦淚。

等待丈夫回家的傍晚,一個個溫馨的,傷感的故事擾動着讀者的心絃,甚至有人專門寫信去詢問故事裡主人公如今的現狀。

手指翻過每一頁書籍,撫摸每一個文字,所有的感情流淌在紙上,這是隔着手機屏幕閱讀感受不到的。

不可否認科技的發展,爲我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便利,但同時它也從我們身邊奪走了許多。

那些承載着青春記憶的老物件越來越少,人們的娛樂與消遣皆是通過一部手機,幾個沒有營養的短視頻便填補了大腦的空虛。

十年後,曾經的那些人再回憶起童年,仍會想起那榕樹下的鞦韆,晚風中的風箏,口袋裡的玩具,書包中的閒書。

而現在的孩子又能夠懷念什麼,那些一笑了之的視頻,能夠記得住嗎?又值得去懷念嗎?

網絡時代,紙幣變成了電子支付,寫信變成了發郵件。

可一切便利的同時,我們的生活也缺少了承載力,能寄託我們感情的東西越來越少,留下的只有網絡的一串數據,一行代碼。

雜誌的與時俱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卻不會沒落。

因爲無數人的青春,是由它們承載。

參考文獻

《這本上海特產的小雜誌,影響了半個世界》新聞晨報

《解讀故事會一本中國期刊的神話》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