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非同小可

(一)

請原諒我這麼說,這應該是當下,中國科學界最重大的問題,沒有之一。

怎麼培養真正的戰略科學家?怎麼讓更多青年科學家脫穎而出?怎麼破除科學家的“35歲焦慮”?

畢竟,21世紀最重要的,就是人才。

沒有人才,不管多麼宏偉的目標,都無從談起。

9月28日,在南方科技大學、騰訊可持續社會價值事業部(SSV)及新基石科學基金會共同主辦的第四屆“青年科學家502論壇”上,我們聽到了很多科學家的真知灼見、大聲疾呼。

論壇開幕式上,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協名譽主席韓啓德發表了《關於促進青年科學家成長的幾點想法》,聽來尤其發人深省。

老先生說,科學家分爲三種,優秀科學家,科技領軍人才,戰略科學家,當下的中國,特別需要真正的戰略科學家。

老先生也沒有迴避問題,說當前我國的科研生態環境,仍隱含着一些不利於青年科學家成長的問題。

比如,“35歲焦慮”、粥少僧多、雜事太多、收入差距過大,等等。

就以“35歲焦慮”問題爲例,這固然是人才成長過程中的必經錘鍊,但同時也暴露出,當前的評價體制、成果歸屬機制、資源分配體制仍有進一步優化的空間。

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問題,最關鍵的,是怎麼辦?

老先生提出了一系列對策。比如,準確定位有組織研究,完善科技戰略佈局;規定重大科研項目骨幹成員中,青年科學家所佔的比例;創造更多讓青年科學家展示才華的機會。

還有,切實減輕青年家非科研負擔,保證他們參與非學術事務性活動,每週不超過1天;還有,拍一部反映“35歲焦慮”的好電影等。

“這個影響會很大。”對於拍電影,老先生有自己的看法,

“我去年看過一部《無所畏懼》的電影,是反映青年律師的。前不久拍了一部《前途無量》,是反映青年金融界人士問題的,還有反映普通白領生活的劇,爲什麼不反映一下年輕科學家現在面臨的困境呢?應該拍一部這樣的好電影。”

當然,更重要的,在我看來,還是要繼續改善科技評價機制。

也就是說,要把真正優秀的、有能力的人才,遴選出來,培養好,成就好。

這也不是韓啓德先生一個人關注的問題,在這次論壇上,就什麼是當前阻礙青年科學家成長的最主要因素?韓啓德也把這個問題拋給了竇賢康、潘建偉、施一公等科學大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度,自己的思考。

在潘建偉看來,這個因素,有二。

第一,拿到經費的年輕人“思路散了”,“着急發展更多方向”。

第二,居上位的年長科學家,不能放心讓賢於表現優異的後輩,“奧本海默領導曼哈頓工程的時候38歲。”

施一公則指出,

“青年科學家最大的糾結,是科研經費的獲取、科技評價體系以及自己學術方向的確立這三者之間的矛盾。”

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說,當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早期,雖然自己取得了一些成就,但他始終在經費和發文章之間尋求平衡,在既定的評價體系裡“成功”的同時,“我是留有很大的遺憾的。”

因此在成爲高校管理者後,他對年輕科學家時常鼓勵:“做你最想做的研究”。

“我還想說,對中國學生來講,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不是前期的脫穎而出,而是中後期的堅持。”施一公說,“因爲大家會經常攀比,會看自己有多少物質回報,這時候堅持就變得尤其困難,我覺得這是將來很大的問題。”

這中間,要靠自身的信念和努力,也離不開大環境的氛圍和鼓勵。

竇賢康說,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也在盡最大努力,“大幅度提高優秀青年基金的額度和數量。我們要在更大範圍內給年輕人充分的機會。”

“關鍵是要營造一種學術氛圍和土壤。比如松茸,要在雲南的森林裡長。”潘建偉補充道,“青年人才成長也一定要給他比較好的環境,讓他安心、專注地進行研究。”

在這方面,科學探索獎和新基石研究員項目,可以說樹立了一個不錯的樣板。

“爲什麼我們探索獎和新基石能夠評得好?就是因爲我們找到了高水平、負責任的評審者,並且給予充分的信任,這個經驗是值得推廣和學習的。”

韓啓德說。

(二)

提到科學探索獎,確實讓人刮目相看。

這個獎項,於2018年設立,由楊振寧、饒毅、施一公、潘建偉、謝曉亮等14位知名科學家,與騰訊公司創始人馬化騰共同發起。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曾說,這個獎勵,不管是對內地科學家還是港澳科學家,都是他們人生歷程中無法忘卻的紀念。

我甚至還覺得,

這一事件對中國的歷史意義,或許過10年、20年後,我們會看得更加清楚。

科學探索獎,也是當下最具特色和活力的中國科學大獎。5年內,獲獎者每人將獲得300萬元人民幣的資助

從物質到精神,簡單而言。

1,獲獎科學家還年輕,還沒有功成名就,多少還有些生活的壓力,但這筆不菲的獎金,可以讓他們擺脫經濟的壓力。

2,他們就可以心無旁騖,將更多精力投入到科研,以我們國家的機會和他們的才智,不排除在未來取得突破性的成果。

3,這更是一種激勵,畢竟,這是中國科學界的一個大獎,將激勵更多的青年人投身科研、開拓創新,甚至改變青年科研的生態。

我們必須看到,創新,就是挑戰不可能。

我們還要看到,創新,尤其需要一個寬鬆的環境。

2019年獲獎人、北京大學教授周歡萍就坦言:“得到資助,讓我有底氣把目光從短平快的項目上移開,轉向一些不確定性更高但是意義更爲重大的課題。”

2020年獲獎人、香港理工大學教授王鑽開也表示:“科學探索獎最大的意義是讓科研工作者回歸科研本身,秉承純粹的探索精神,追求科研的真善美,更有定力去嘗試、去鑽研、去攻克。”

在韓啓德先生看來,科學探索獎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評審真正以選才爲己任,尊重青年人的興趣。

在談到同行審議時,施一公就舉了一個例子,說他在普林斯頓做了7年NIH的評委,“有一年一個項目共3個評委,我是主審,沒想到我很看好的一個項目,副審反對,第三個評委也反對,這個項目基本就沒戲了。”

但他覺得這個項目非常好,就據理力爭,結果沒想到在現場有一個美國科學院院士,他實際上是那個項目申請人的競爭對手,他也站出來支持他,施一公當時非常感動。最後的結果是所有人一起投票,支持申請者拿到了項目。

我想說的是,我覺得大同行的討論是必須的,但是一定是基於科學精神的討論。如果是基於其他的一些非科學的原因,危害可能會很大。”

施一公說。

潘建偉先生指出,在沒有特殊問題的情況下,也要給被評審人一個申辯的機會。

“好多年前我發現,平庸一點的被投票的都排在第一,但是做得比較好的,基本上都不會排在前面。因爲做得好的支持的人很多,反對的人也一樣很多。”他說,大同行、小同行的意見都很重要,但“要讓他有一個申訴的機會,有人說你不是原創的,他能來解釋清楚就可以。”

科學家研究的是科學,但評價科學家的體系也要科學,要有一顆公心。

潘建偉先生就說,科學探索獎和新基石研究員項目就樹立了一個不錯的榜樣,這兩個項目,“在這方面就做得非常好,也非常細緻”。

(三)

最後,我個人的幾點小小看法。

第一,公正公開,讓更多青年科學家脫穎而出。

我前面說了,這個問題,非同小可,關係到青年科學家的選拔培養,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前途和命運。

畢竟,我們這個社會,不患寡而患不均,公正公開更是一篇大文章。

科學探索獎,還有新基石研究員項目,在這方面,可以說交出了一份不錯的答卷。

不僅僅選出了優秀的科學家,而且,用一些院士的話說,在學術界收穫了“風清氣正”的評價。

難得,非常難得,尤其在我們這個講究人情的國度,非常不容易。

這需要嚴格的制度和流程,需要科學家們的自律和他律,需要徹底杜絕打招呼的行爲,當然,還要有制度的創新和監督,聽取正反兩方面的意見。

當然,一年很好,並不等於年年都好。

這個獎項還在繼續,考驗也在繼續,這還需要經歷時間和歷史的真正檢驗。

第二,長期主義,千萬不要半途而廢。

這也是我很感慨的一個地方,我們很多事情,做着做着就悄無聲息了,或者,有時虎頭蛇尾,讓人嘆氣。

這也是我特別認同科學探索獎的原因,就是要公開公正,就要有一套好的選拔制度;而且,認準的事情,持續做下去。

我覺得,就衝這一點,必須向騰訊向馬化騰致敬。

騰訊是一家偉大的企業,但更偉大的,是科技向善的理念,是重視基礎研究的情懷,並願意大手筆慷慨付出,爲改變未來打下基礎。

讓人刮目相看的,騰訊不僅僅推出了科學探索獎,還推出了新基石研究員項目,確定了由科學家主導人才遴選的評價科學體系。

過50年,過100年,我們回過來看,科學探索獎,或許就是一個傳奇,一個獎項的傳奇,一個企業的傳奇,一個國家的傳奇。

第三,科學需要重獎,但這還遠不是全部。

科學探索獎,獎金不菲,每年不超過50人,每人300萬;新基石研究員項目,資助還要更豐厚一些。

但我總覺得,科學重獎,多多益善。

尤其在當下的國際大環境下,科技必須自立自強,否則一切無從談起;沒有人才,沒有源源不斷的優秀人才,我們就不可能有未來。

從這個角度看,我們需要更多的馬化騰,更多的騰訊;需要更多有實力的企業和企業家加入進來,讓我們的科學基金更加豐厚,獎勵更多優秀的科學家。

但重獎,也遠不是全部。

潘建偉就指出,光給錢也是不行的,關鍵是爲科學家們營造一種學術氛圍和土壤。

“青年人才成長也一定要給他比較好的環境,讓他能比較安心、專注地進行研究,不要老是想着搞越來越多的項目,一定要按照他的興趣來做,這種氛圍非常重要。”他說,“這一點我的感觸非常深,文化的氛圍和土壤的營造是非常重要的,但肯定不是選拔出來的。”

我們這個社會,肯定還是有天才的,但要讓一大批人才成爲天才,那就需要土壤,需要氛圍,需要制度,包括糾錯的制度。

人才濟濟,科學昌明,開放包容,這樣的中國,又何懼東西南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