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恩華&米盧:19年往事隨風 誰又欠誰一句抱歉

近日，中國足壇突傳噩耗，前國足後衛、大連足球隊功勳隊長張恩華猝然離世，年僅48歲。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令整個國內體育圈都深感悲痛和惋惜，曾經執教過張恩華、並將其召入了2002年韓日世界盃大名單的前中國男足主帥米盧也在社交媒體端對其致以了深沉的悼念：“剛剛聽到張恩華的消息，我非常非常的難過。我們曾經一起征戰在賽場，你是我最好的後衛，我欣賞你的態度和堅毅的品質。願你安息！”

當時光撥回至遙遠的二十年前，在國足從2002年世預賽小組賽中脫穎而出、並通過十強賽一路過關斬將歷史性首次闖入世界盃的征程中，張恩華也作出了不小的貢獻。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韓日世界盃上，張恩華卻在3場小組賽中連1分鐘的上場時間都未能獲得，並在當屆賽事結束後逐漸淡出了國家隊陣容……

究其原因？許多媒體都曾報道稱，正是由於當時同國足主帥米盧之間的矛盾，導致張恩華在世界盃上失去了主力位置。那麼，在這位國足傳奇名帥和他口中“最好的後衛”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恩怨糾葛呢？

事實上，無論從生涯履歷亦或大賽經驗方面，張恩華的確都堪稱是那一代國足後衛中的佼佼者——綽號“黑子”的他是大連足球青訓營出品的優秀人才，作爲大連隊長跟隨球隊經歷過聯賽“7冠王”的輝煌，並奪得過多次盃賽冠軍，期間還有過短暫效力於英甲聯賽格林斯比隊的留洋經歷。曾代表各級國家隊有過出戰記錄的他於1996年首次入選男足國家隊，隨後迅速成爲了隊內的重要成員之一。他在國家隊的最高光時刻無疑當屬1997年在世預賽十強賽對陣沙特阿拉伯一役中頭槌破門攻入制勝球，幫助中國1-0力克強敵；儘管最終無緣法國世界盃，但張恩華在球隊陷入絕境下這粒價值千金的進球，時至今日仍令人記憶猶新。

對於在2000年2月接過中國國家隊教鞭的米盧而言，張恩華是他執掌球隊後最爲信賴的功臣之一，他甚至還出席了同年8月張恩華與妻子孫夕雅的婚禮。要知道，這是米盧自從赴中國任教大半年來首次在球員婚禮上現身，可見雙方的關係絕非從一開始就如傳言中那般不睦。雖然在2002年世界盃的出線歷程中，張恩華也曾一度被米盧下放至冷板凳上，但在2001年9月客場1-0戰勝阿聯酋的比賽後，替補登場的張恩華面對媒體還曾公開向米盧致謝，並表達了希望再次證明自己的決心。

然而，真正導致將帥關係走向僵化的原因，或許還是源於張恩華骨子裡屬於大連足球的一股子“勁兒”。

當時，大連足球的另一大絕對功勳李明由於在處理傷病問題上與主帥米盧意見相悖，因而在此後漸遭冷落、最終令人倍感惋惜地落選了世界盃大名單。作爲李明的俱樂部好友，張恩華雖然並無公開怨言，但內心或多或少有些看法。而身爲兩人後輩的另一位大連足球名宿、當年曾先後在英格蘭聯賽的水晶宮和曼城效力過的孫繼海則被記者多次爆料稱在日常訓練中故意頂撞米盧，年輕氣盛又實力出衆的他甚至多次將其惡意剷倒，還認爲米盧對中國球員過於隨性的稱謂是不尊敬人的表現。

身爲孫繼海的“老大哥”，張恩華和隊內的另一名大連足球“大佬”曾多次出頭爲“小弟”撐腰，還有傳聞稱米盧禁止球員在訓練時採用大力射門，但張恩華偏偏對此不服，曾連續踢出三腳大力抽射，氣得米盧當即勒令暫停訓練……身爲隊內元老之一，張恩華的行爲讓米盧感到自己身爲主教練的權威遭到了挑戰——在他看來，沒有任何一名球員的權力可以凌駕於主教練、乃至整支球隊之上，而若是任由當時正值巔峰期的“大連幫”在國家隊中形成鼎立之勢，必然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教練對球隊的話語權和把控力。

因此，出於維繫整個團隊的穩定着想，米盧深知自己不得不得罪一部分人，而替人出頭的張恩華則因此不幸淪爲了犧牲品。

世界盃開賽後，身爲主力中衛的范志毅在小組賽首戰對陣哥斯達黎加時臨場傷退，張恩華本以爲自己將就此重回首發之位，豈料米盧在小組賽後兩場依然堅定不移地排出了李瑋峰+杜威的中衛搭檔，而放棄了雖然經驗豐富但有着轉身速度較慢這一硬傷的張恩華。小組賽末輪對陣土耳其，當米盧在敗局已定之下用完了全場最後一個換人名額後，一直在熱身的張恩華心知肚明——自己的首次世界盃之旅將就此結束。他在從熱身區回到替補席的路上踢飛了礦泉水瓶，又將背心重重地扔在地上……賽後，據當時還是記者身份的董路報道，張恩華甚至對棄用自己的米盧破口大罵，並表示非常後悔將妻子和女兒一同接到了韓國，但他卻連1分鐘的上場機會都無法獲得。

後來，張恩華在接受採訪時也承認，兩人之間的確存有心結：“世界盃那陣子，我可以說是中國隊裡練得最苦的隊員之一，而我的訓練質量也非常高，狀態也很理想。我自己到現在都得承認，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差不多正好是我職業生涯裡狀態最高峰的時刻。”

“我當時心裡面是一百個納悶、一千個不解、一萬個不服，第一場比賽范志毅就受傷了，我以爲自己的機會來了，沒想到米盧還是不用我。我私下裡去找過米盧，但是沒用。現在看來，那還是因爲我自己有些事情沒處理好，才導致那樣的結果。一開始我可能是得罪米盧的地方太多了，我總以爲自己在大連隊當了那麼多年隊長，又剛剛在英甲打了一段不錯的比賽回來，有些事情可以出出頭。事實上，出頭的方式、方法也是有學問的，我那時候太不懂得技巧。”

“其實現在想想，世界盃經歷了也就經歷了，沒什麼。但人往往就是這樣，沒有經歷的事情總想着要去試一試”，說到此時，張恩華一時似乎有些語塞，在片刻的沉默後又說道：“現在看來，有些事情，沒嘗試過要比嘗試過的好……”

世界盃上未能出場，始終是張恩華職業生涯中最大的心結，他將此比作一次“成長的煩惱”，並將目光瞄準了下一屆世界盃——只是，更加令人唏噓的是，當初的他或許也未曾料想到，對於那批中國球員而言，再也沒有下一屆世界盃了。

世界盃鎩羽而歸後，張恩華宣佈退出國家隊，不久後米盧也因國足並未選擇同其續約而不得不離開了帥位。此後的19年間，兩人之間幾乎再未有過交集，似乎也從來沒有得到過一次真正能面對面化解糾葛的機會。

直至如今，19年過去，隨着張恩華的不幸離世，那些當初未能了卻的遺憾、那些未能說出口的釋然、那些未能一笑泯之的恩怨，註定也終將化爲一縷輕煙，悄然飄逝於風中，只在年逾76歲的米盧那充滿懷念和痛惜的慨嘆間，寫作一句屬於往事、屬於歲月、屬於命運、也屬於人生的留白——

“終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