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在畫筆上的夢

夢想定格在畫布上，開心作畫。（作者提供）

潺潺清流環繞村落人家。（作者提供）

特馬羅教堂外，紫陽花開得如此燦爛。（作者提供）

雖然離秋收的季節還有一段時間，但放眼看去，阿凡橋附近的麥田已一片金黃，麥禾結穗，在廣大的田裡泛起一片金光，空氣裡彷彿都是飽滿麥穗的香氣，隨着風，到處飄蕩。1885年畫家高更來到這裡，放棄作爲印象派風格標誌，追逐細碎光影的畫風，改以平塗的筆觸，用鮮明的色彩及情感濃烈的線條描繪阿凡橋樸實的農婦及田野。

春耕前，阿凡橋少女身上的篷篷長裙與蕾絲帽帶隨着田原上吹動的風飛揚，樂音自綠色山巒田陌間響起，她們成排成列地手牽手起舞歡唱，虔誠祈願秋天豐收的到來。落葉初降的秋收時光，整齊的田陌染上一片麥禾金黃，阿凡橋的農婦們錯錯落落，遠遠近近聚集在村落豐收麥田間，帶着滿足安分的靜定神情，低首斂眉感謝天地的賜福──高更選用大量明亮的黃畫他眼中的阿凡橋風景，有點神秘，有點浪漫，還有一點自由自在的幻想...第一次在奧賽美術館阿凡橋景色的我，對那遙遠又陌生的地方起了好奇心，心想，有一天一定要去他畫中的地方看看，走進他畫中世界。

小橋、磨坊與流水

阿凡橋是個人口約3000人的迷你小鎮，在西方藝術史上，此地因以高更爲首的一羣年輕畫家到此創作，他們的畫風被稱作「阿凡橋畫派」因而得名。細雨散了，薄霧散了，我們走在安靜的小鎮裡，皮膚上還留着乍暖還寒的溫度，聽覺裡收進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微微水波聲，漸行漸近，原來，是磨坊水車的木槳攪動小河流水的潺潺水聲。10多座水車按着自己的節奏敲擊水面，涌出又消逝的美麗水花緩緩釋出沁人的清涼意，把浮躁喧騰的煩惱都沉澱下來了，流水寬窄曲直，或深或淺，引導着水流奔向不同的方向，也環繞着小鎮人家，我們沿着流水閒散漫步，越過石造老橋，行經綠蔭小徑，一路上都可以聽到悠悠盪盪，快快慢慢的流水聲。

遠遠瞧見幾位銀髮的老先生老太太們坐在河邊，擺出畫架，戶外寫生，三五好友膩在一起，在自然中靠近水，靠近林，靠近奼紫千紅的甜美花蕊，臉上掛着開心笑容，提筆作畫的背影就像一幅自然天成的畫作，相當動人。我的視線被他們吸引，清澈的河水就像翠玉一般流淌在他們腳邊，誰說青春光采只專屬年輕人？誰說老年生活就沒夢想？我心想，如果能像他們一樣專心開心做着自己喜歡的事，用沾滿顏料的畫筆畫着心中的夢，把夢想定格在畫布上，沉浸在安靜而純粹的繪畫世界裡，要不神采飛揚也難！

沾在畫筆上的夢

1886年高更離開巴黎來到阿凡橋，好像突然發現內在心中的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狂野的，熱情的，原始的，想要擺脫過去束縛的全新的自己，於是他開始創作自己的繪畫，走自己的路。作爲一個有夢想的創作者，要與過去的那個自己告別讓全新的東西進來，需要很大的勇氣吧！而夢想如果只是放在心裡，沒有付諸行動來實現，那終究會像一場嵐霧來去，遲早會消失不見！就像植物必須捱過漫長的冬季，終能迎接青翠綠芽綻放，拋開束縛跟着自己的心靈走，終能找到嶄新的生命亮光。

來到阿凡橋的高更，不再受限於當時莫內、雷諾瓦等人的印象派畫風，他畫不列塔尼半島的白色石屋、海岸邊裸露的石粗粗巖、一望無際的黃色麥田、蹲在河邊的洗衣婦女...以及黃色耶穌像，阿凡橋純樸自然的民間風景紛紛被他收攬進畫布中。

阿凡橋小鎮的景點中，最著名的當屬特馬羅教堂（Chapelle de Tremala）了，教堂裡有一尊耶穌基督神像，是高更著名畫作「黃色耶穌像」的靈感源泉，教堂不大，隱身在名喚「愛之林」的青翠樹林中，石牆斜頂素樸簡潔的建築式樣，外觀看起來相當樸實安靜，倒是石牆外色彩斑斕的紫陽花，開得如此燦爛奪目，好像自牆裡竄出般洋溢生之喜悅，吸引我們朝它走去。

來到阿凡橋的高更便以教堂裡的耶穌像爲主題畫了多幅畫作，在他的畫筆下耶穌出現在秋天的不列塔尼風景中，垂下細長的雙眼好像想到了什麼動人的心事──那會不會就是他自身的投影呢？我在教堂牆面上發現了祂，原型與畫作相去不遠，不禁想像起當年高更帶着夢想，揹着畫具前來作畫的心情：走吧，走吧，夢想若是天空，那會是個湛藍的天空；走吧，走吧，夢想若是海洋，那將是一望無際的海洋，青春的花瓣、明亮的陽光正在遠方召喚未來的自己。

厭倦巴黎文明社會，憧憬原始與野性自然世界的他，捨棄身爲銀行家的高收入職業與世俗幸福的生活，先來到不列塔尼，爾後又飄洋渡海來到南太平洋的大溪地，與島上的原住民共同生活，描繪大溪地的風土人情，描繪那些在身體與靈魂裡的躁動不安，關於孤獨、愛情、生命、死亡等議題的探索，以及看得見與看不見的痛苦與喜悅，他畫得用心用力，從巴黎、不列塔尼到大溪地，就像一顆流浪的種子，終於在異鄉開出美麗的花朵，走出屬於自己的風格之路。

好事奶油酥餅

阿凡橋有一款知名的奶油酥餅Traou Mad de Pont Aven，在地老餅鋪Traou Mad就開在小鎮的入口附近。選用優質的雞蛋奶油製成，每片厚度達約一釐米，外形圓潤，口感蓬鬆而酥脆，不帶黏牙甜膩的滯口感，鼓盪着香濃奶香。

Traou Mad在不列塔尼的方言中，意思是「好事」，開心的時候嘗一塊，讓生活中常保好事發生；不開心的時候嘗一片，讓生活中的好事快點發生，帶着祝福寓意的吉祥Traou Mad奶油酥餅，彷彿只要咬一口就能有好事發生的美好情緒產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特別喜歡的是那鐵製餅乾盒子，上面轉印了高更名畫或是不列塔尼風光，很有收藏的價值。買了一盒帶回臺北，在咖啡香氣的陪伴下重溫Traou Mad馨香雋永滋味，小橋磨坊，綠蔭小徑，潺潺清流環繞村落人家，阿凡橋的美麗景色遙遠卻真實，又近得彷彿到我眼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