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啓銘專欄》只見出口連紅 不見問題重重

出口連紅背後呈現的是重重問題。（示意圖／報系資料照）

去年11月迄今年7月，臺灣出口連續9個月大幅度成長，市場結構呈現大陸下挫、美國上升的對比，隨即引來一些股市名人的雀躍，表示這些年大陸市場下調，美國、日本、印度等國經濟欣欣向榮，臺灣的出口在山不轉路轉中找到出路，已經脫中轉美。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該等言論不僅處處謬誤，例如美、日並無所謂的「這些年經濟欣欣向榮」，出口連紅的背後更顯現了諸多產業的問題，對臺灣未來經濟成長造成相當的風險。

首先是出口雖然連續9個月大幅成長，但仍未回覆到衰退之前的水準。臺灣出口是自2022年11月持續大幅衰退，歷經1年，去年11月起始因跌深而持續回升；但今年7月出口值399億美元，尚不及衰退前2022年7月的432億美元。

其次，出口產品中連續大幅成長的僅有資通與視聽產品一項，其他所有產品包括電子零組件、機械、光學及精密儀器、運輸工具、塑橡膠、基本金屬等，無不陷於長黑的困境，此種「一家歡騰萬家哀」的現象不能視而不見。

衆多產業出口不振，卻始終看不到政府拿出具體作爲。以工具機爲例，去年工具機出口衰退14%，今年1～7月繼續下挫15.5%。面對日圓貶值、大陸低價搶單，又因俄烏戰爭被禁止出口到俄羅斯等諸多不利因素，政府是一籌莫展；甚至集政府三千寵愛在一身、佔臺灣出口高達38%的半導體IC，繼去年出口衰退9.5%，今年1～7月仍衰退7%，也看不到政府任何的關切。

至於這幾年美國佔臺灣出口比重提高，主因是2018年美中貿易戰加劇，臺商將部分電腦等代工業務轉回臺灣，美國佔我出口比重由2018年的11.8%逐步升至去年的17.6%。自去年底才因爲AI議題掀起熱潮，帶動電腦、伺服器出口大增，1～7月對美出口成長高達62.2%，美國佔比驟升至24%。

對美出口雖大幅成長，但大幅成長的產品僅有電腦等資料處理設備和IC，其中電腦產品成長達297%、佔對美出口49%，對臺灣出口美國成長62.2%的貢獻率高達94.6%；另外，今年1～7月臺灣電腦產品出口成長近220%，美國就佔63%，顯示臺灣對美國出口大幅成長的主要來源是電腦相關產品，美國也是臺灣電腦相關產品出口成長最主要的帶動力量。

對美國出口快速成長、成長動力又單一倚靠電腦相關產品，潛藏了若干重大風險，其一是新臺幣升值。近幾年對美貨品出口大幅成長、貿易順差持續攀升，尤其今年1～7月對美順差成長高達124%，金額來到336.5億美元。1980年代下半因爲對美出口快速成長、順差大幅擴大，美國施壓新臺幣升值、造成臺商大規模外移大陸的慘痛經驗不可或忘。

另一風險是臺灣電腦相關產業可能被迫再度外移。電腦生產屬於組裝業務，製造地點易受成本及客戶決策影響。2000年政府開放赴大陸投資，電腦生產即快速西移，2000年至2006年佔臺灣出口從10.9%快速降至1.6%；2009年應客戶要求，臺商再度將部分產能西移重慶和成都。將來美國若再次以地緣政治風險爲由施壓臺商將產能外移，該項產品出口榮景豈能繼續維持。

現今臺灣對大陸和香港出口比重雖逐漸下滑，其佔比31%仍高於美國的24%，所謂出口已「脫中轉美」，與事實猶有一段距離；另外，市場多元化是出口要追求的方向，對「新南向18國」出口比重8年來未有顯著提升，美國長久以來本就是臺灣主要出口市場，所謂的臺灣出口已在山不轉路轉中找到出路亦是信口開河。

出口和經濟、產業、投資、就業、所得等息息相關，出口連紅背後呈現的是重重問題，復加產業環境變遷、各種挑戰紛至沓來，政府應該拿出具體產業發展方案，而非淨是講些「境外關內」、「境內關外」、國民所得與以色列、新加坡並駕齊驅等莫名其妙的空話。

（作者爲前經建會主委、前經濟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