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啓銘專欄》錯失策略性轉折點的代價

據摩根大通分析，高通若成功併購英特爾，將對亞洲科技供應鏈產生衝擊。（圖／路透社）

美國半導體巨擘英特爾公司近年來一直是媒體界關注的焦點，其重點大體上可分爲三部分：公司財務、國際投資和被收購動向。

繼2022年營收衰退16%、去年衰退14%，今年8月1日英特爾公佈第2季財報，營收續衰退0.9%；而相較去年同期獲利尚有14億美元，今年第2季虧損達16億美元，其中晶片代工部門就虧損28億美元，較上年擴大9億美元。財報公佈後，英特爾美股收盤下挫5.5%，盤後更進一步大跌超過20%。

財報公佈的同時，公司宣佈了一系列因應措施，包括裁員15%、第4季起暫停派發股息、縮減營運費用、大砍資本支出等，顯示英特爾正面臨嚴重的營運困境。

國際投資方面，2022年英特爾公佈其加強歐洲投資計劃，擬投資330億歐元在德國打造半導體尖端製程、在法國設立半導體研發與設計中心，並在愛爾蘭、波蘭、西班牙等地擴大研發、製造與代工服務；未來10年預計將投資800億歐元協助歐洲創建次世代晶片產業生態體系。

但近期英特爾喊停了法國、義大利設廠計劃，德國300億歐元的建廠計劃延期，甚至以色列250億美元的晶圓廠也傳出暫停進行。另方面，英特爾將愛爾蘭一座晶圓廠49%的股權出售給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賣光手中Arm公司持股等，透露出英特爾正處於資金嚴重短缺。

就在英特爾問題纏身之際，外界傳出了高通公司有意收購英特爾的消息；另外也傳出英特爾有意出售可程式化邏輯閘陣列大廠Altera，以及Arm曾洽詢購買英特爾的產品部門。

英特爾於1968年成立以來，曾是「矽谷」的代名詞。今年3月美國政府通過給予英特爾高達445億美元的相關補貼優惠，商務部長雷蒙多還數次稱英特爾是美國的「冠軍半導體公司」。不到半年時間，英特爾卻如雪崩式的陷入困境。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綜合產業界的分析，除製程技術未能趕上之外，問題出在英特爾至少錯失了3個重要的「策略性轉折點」。

「策略性轉折點」是英特爾前任CEO葛洛夫於1999年出版《10倍速時代─唯偏執狂得以生存》提出的概念。依據渠多年經驗，葛洛夫指出：在當今外在環境產生10倍速的變化，企業必須適時體察時勢、確認顛覆產業成敗的關鍵要素、重新定義競爭優勢、研擬最佳策略性變革方案、即時採取行動促使企業轉折向上；否則一旦錯失時機，企業將遭受長期或致命性的損傷。

不幸的是，其後的英特爾連續錯失了幾個策略性轉折點。一是遺誤了產業從個人電腦向手機遷徙的商機，當Apple爲了推出iPhone手機，依循產業水平分工、丟棄自行生產模式，前來要求合作的時候，英特爾基於成本與需求等考量而放棄，自此喪失了以新增業務驅動成長的機會。

其次是錯失AI晶片爆發性的需求、錯失投資OpenAI開發ChatGPT的機會。當AI研究者專注於圖形處理器（GPU）影像遊戲晶片結構時，輝達與超微等AI領導者都跟進了這潮流，英特爾則仍堅持其中央處理器（CPU）方式，資料中心等核心業務被逐步侵蝕、取代。

第三個錯失是拒絕產業走向水平分工的發展模式，不僅未將製造委外給專業代工廠，反而錯估晶片代工的困難度，大舉進軍代工服務市場，致使英特爾在營收持續萎縮、資金嚴重短缺的同時，卻必須在缺乏大客戶支持的條件下，大舉投資製程研發與新廠擴建，營運困境雪上加霜。

葛洛夫書中提醒的教訓，之後的英特爾一犯再犯。面對重大挑戰，英特爾公司仍只是進行一些業務上補洞的措施，缺少策略性的變革，怪不得產業界人士要質疑：這些因應措施就夠了嗎？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葛洛夫提出的「策略性轉折點」，以及英特爾目前陷入的危機，可以讓我們思索：當政府堅持非核家園政策，在能源轉型上錯失契機，造成電價上漲、電力短缺、政府動輒千億補助臺電時，臺灣在科技、產業與經濟發展上長期要付出的代價。

（作者爲前經建會主委、前經濟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