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給她大兒下跪,她的二兒命保住了,但她的大兒再也沒有起來

當年,如果我奶奶不給她大兒子——我大伯父下跪,我大伯有可能當上大官,給我們老張家光宗耀祖。

當然,要是我奶奶不給我大伯父下跪,我二伯父就有可能戰死在朝鮮的戰場上,我們家成爲烈屬。因爲當年我們村有好幾個抗美援朝的老街坊,只有一個活着回來,其他的都死在了異國他鄉,家裡人連具屍首都沒見到。

聽我爹說,我爺爺奶奶生了六個孩子,我大姑,但我從來沒有見到她。大年三十給長輩們上墳,我父親和我小叔都會多燒點紙錢,邊燒邊嘴裡唸叨:大姐,你在那邊缺啥就給你弟弟託夢,我們哥倆給你燒過去……

我爹說,當年我大姑父是我們這裡方圓百里的大地主,解放後他天天被五花大綁押着到村裡的土臺子接受村裡那些窮人的審判,有時候還要被村裡人狂打耳光,聲淚俱下指責他的罪行。大姑父不堪忍受非人的折磨,在一棵歪脖子上吊了,我大姑一看當家的沒了,也一頭扎進了村裡的水井裡。

聽我爹說,其實我大姑父心地善良,勤勞樸實,掙點錢啥也不買,就是買地。吃的用的從來不講究,就是過年也不捨得吃頓白麪饃饃。一年365天,除了大年初一那天去給村裡的長輩們拜年,那364天他天天干活,就是陰天下雨,寒冬臘月大多數村裡人都在家裡睡覺,他仍然坐在家的綁笤帚。

就這樣一年年下去,我大姑父家裡竟然有了三百多畝地,成了方圓百里有名的大地主。

說起來真有點意思,現在我大姑父的兒子在鎮上開了廠子,規模還不算小,那些給他幹活的大多數是當年控訴我大姑父罪行的村民的子孫後代。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那時候我爺爺是個糧食販子,每逢農曆的初二、初七,只要天上不下刀子,必去趕高青縣的青城大集。因爲那時候,就是現在,青城大集也是我們這裡最大的集市。

每到青城大集那天,我的爺爺奶奶寅時就要起牀,爺爺從敞棚把獨輪車推到磨坊門口,把磨好的小麥面裝到獨輪車上。

這時候,我奶奶也把野菜糰子蒸熟了,爺爺胡亂吃口,又裝到布袋子裡倆仨,頂着滿天的星星往青城方向趕去。

爺爺走後不多久,奶奶便把大伯二伯,還有我大姑叫起來磨小麥麪粉。

我爹和我叔因爲太小,通常奶奶不叫醒他倆起來幹活。

那時候我們家還買不起牲口,磨麪粉都是大伯和二伯推着大碾滾子把麥粒一遍又一遍碾壓成麪粉的。

到了卯時,小麥也碾壓的差不多了,奶奶也燒好了一大鍋小米飯湯。說是小米飯湯,裡面小米粒屈指可數,大多數是小麥麩皮。我爹和我說,那個時候磨小麥麪粉,沒有利潤,利潤就是賺點小麥麩皮,蒸窩窩頭吃,或者熬湯喝。

儘管這麼辛苦,我爺爺奶奶一家子還是經常的飢一頓飽一頓。

現在,每當我拿着大白饅頭,沒有胃口的時候,我爹就又唸叨:你是沒有經歷過沒東西吃的時候,要是經歷過,吃飯就不會挑三揀四,就不會炒菜不放肉不吃了。

(二)

那天晚上,我爺爺奶奶起牀,剛把小油燈點上,叫醒了大伯,外面一陣狗叫,一夥人把大門咂開,看到大伯揉着眼睛從屋裡出來,二話不說就綁了起來。

爺爺一看這夥人的帽子上有青天白日的徽章,知道兒子被抓了壯丁,想去阻攔,那夥人直接用槍對準了爺爺:“老傢伙,別動,動就打死你!”

那夥人把大伯父押着來到街上,爺爺看到他們已經從村裡抓了好幾個壯丁了。

那夥人押着大伯父他們走了不多選,幾聲槍響,又一夥人把他們圍了起來,並迅速繳了那夥人的槍。

“……願意跟着我們鬧革命的,我們歡迎,願意回家的,我們發給你們路費……”大伯父看到一個帽子上有顆紅五角星的人對他們喊話。

大伯父想,回家去也吃不飽飯,還不如跟着他們鬧革命,起碼能爲家裡省下一個人的口糧。

大伯父跟着那些帽子上鑲嵌紅五角星的部隊走了。

我們老張家子子孫孫唯一的優點就是忠厚老實。那個年代,我們大伯父沾了忠厚老實的光,他雖然大字不識,就因爲忠厚老實,解放後轉業回老家,成了我們齊東縣一個不算小的官。

(三)

轉業回到老家,我伯父還是秉承我們老張家“誠實做事,踏實做人”的傳統,從來沒有爲我們老張家謀一點私利。

1950年,我二伯父所在的那支部隊,要去抗美援朝。我二伯父說什麼也不想去,村裡人也說,去了十有八九回不來。我奶奶聽村裡人說的那麼玄乎,沉不住氣了。有那個當孃的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向火坑裡跳?

可不去又說不過去,村裡也有三個小夥子也不想去,公社的幹部天天去家裡做動員,一去就是好幾個人,一坐就是一整天……

最終,那三個小夥子及家人都被“說通”了,同意去朝鮮了。

我奶奶一看她擋不住了,就去縣裡找她的大兒子。聽我爹說,開始的時候任我奶奶怎麼說,我大伯就是不鬆口,直到我奶奶給我大伯跪下了,我大伯纔不得不答應想辦法把我二伯父攔了下來。

後來,我二伯父沒有去抗美援朝,可是我大伯父的領導得知是我大伯父做了手腳,也沒有太爲難他。但要把他調到新疆,去支援那裡的生產建設。說白了就是發配邊疆:你不是幫家裡人嗎,把你調到一個遠離家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再想幫家裡人,也是鞭長莫及了。

事後,大伯父的有個同事也對我父親說:領導們看你大哥太顧家了,就把他調到四五千公里外的新疆,看他還怎麼顧家?

大伯父到了新疆後,還是一心爲民,沒有爲自己謀一點私利。

1960年,我們的老家的“老鼠都餓死了”,我的大伯母實在在家撐不下去了,帶着我的堂哥、堂姐去了新疆。他們去了新疆以後,他們沒有一個沾上父親的光,直到我大伯母去世,她老人家還是農業戶口。

1995年我大堂哥和大堂嫂從新疆來老家看我四叔,說起我大伯父來,我大堂嫂說:你大伯父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父親,但絕對是共產黨的好乾部……

大堂嫂說,你大伯父都是公安局長了,你大伯母到去世還是個農業戶口,七十多歲那年還去撿麥穗,我們這些當兒女的誰也沒有沾上他一點點光……

有時候在村裡和一些八九十歲的老人聊天,他們說起我大伯父那批幹部來,沒有一個不豎大拇指的:那時候的幹部都是好樣的……

今天,我粗略地寫了一點我大伯父的故事,如果你覺得不錯,就隨手點個贊,要是想說什麼,就在評論區留言,謝謝

(圖片來源於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