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0後,國企女強人,至今未婚,跟80多歲不能自理的父親相依爲命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3682位真人故事
“好臭呀,爸,這怎麼弄得哪都是呀”。父親5天沒有排便了,喝了我特意給他煮的粗糧蔬菜粥後,終於通了……我戴着3層口罩,仍被薰得嘔吐了起來。
誰能想到這個戴着三層口罩,愁白了頭髮,熬紅了眼睛,日夜照顧80多歲老父親的我,曾經是在大型國企馳騁職場的女強人;手握一級造價工程師、諮詢工程師和監理工程師證書的技術達人;而且能說一口流利英語,並在54歲考下了好多英語專業的年輕人都考不過的CATTI英語三級筆譯證書。
人生總要經歷不同的風景,60後的我,如今55歲,雖然未婚,但是我的生活非常忙碌而充實,我的經歷曲折且精彩……
(年輕時的我)
上個世紀60年代末我出生在廣東,兩歲多隨母親到湖北十堰和當時支援建設東風汽車廠的父親團聚。
我的父母文化程度都不很高,但是他們很重視兒女的教育。尤其是我母親,天資聰慧,可惜因爲姥爺重男輕女,她只讀了兩年小學就被迫輟學了。俗話說:“一等人看看會,二等人教教會,三等人怎樣都不會。”母親就是那種無論學什麼都不用專門教,看看就會的人。
她的弟弟,也就是我舅舅,因爲是男孩,可以一直讀書,在上個世紀60年代考上了老牌的重點大學,中山大學。
(我和母親)
可能是我們遺傳了媽媽家這邊的基因,小學時我的成績很好,尤其喜歡英語。而且我擅長朗誦,當時參加朗誦比賽,輕輕鬆鬆就能獲得一等獎。我的哥哥和妹妹更厲害,他們從小就是學霸,後來妹妹大學考上了一類重點大學。
俗話說:“世事難完美”,家裡三個孩子中只有姐姐是例外,姐姐因爲出生時難產,造成智力殘疾。
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父親在十堰,母親出門辦事,只有我和姐姐在家,父親單位組織看電影,我因爲有功課,所以就讓姐姐自己去了。
(我和妹妹)
結果她自己回不來了。我那時因爲年紀小,沒想太多,總覺得遲早她自己能回來,所以也沒有告訴父母和姐姐的單位。
結果第二天單位看姐姐沒來上班,就通知了父母。媽媽當時就急哭了,後來幸虧有過路的車把姐姐送了回來,回來時姐姐鞋子都走丟了一隻。
父親因爲這件事狠狠地責怪了我,而我自己也是多年心存愧疚。
本來以爲我和姐姐年齡接近,可以一直照顧她,經過這件事後,媽媽決定給姐姐招個女婿回來,並且讓他們生了個孩子,來保證將來父母走後有人照顧姐姐。結果沒想到的是,姐夫不到30歲就肝硬化吐血而死。
(重度老年癡呆的父親和智力殘疾的姐姐)
姐姐的兒子身高1.85米,長得高大帥氣,作爲家裡唯一一個身強力壯的男性(哥哥妹妹都在外地工作安家了),卻沒有一點責任心,好吃懶做,動不動就不肯上班了。
而且生性冷漠,住在家裡不僅一分錢不交,甚至讓智力殘疾的媽媽給他洗衣服,包括內衣內褲。我每次看到這些,都被氣得牙根疼。
如果只是冷漠、好吃懶做,不惹事也就罷了。在去年冬天的一個早晨,我接到公安局的電話,才知道外甥醉倒在萬達廣場外面,被120送到醫院急救。
到了醫院,醫生說幸虧送來得早,再晚來一會兒命都沒了,這個不省心的外甥因醉酒差一點被凍死。是我接到電話後及時趕到醫院,替他交了690元的醫藥費。然而出院後回到家,他依舊對我不理不睬。
(我在福建海邊)
其實我在46歲之前,作爲沒出嫁的姑娘,在母親面前一直就像孩子一樣被呵護寵愛。母親生病前,家裡的一切事務都是由她打理,每天的早飯都是母親做好放在桌子上,我起牀洗漱後直接吃現成的。
可這一切隨着2015年母親中風都改變了。母親生病後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後遺症,好多事情不能自理。於是我就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在母親出院後,我和姐姐給她做飯,洗衣服,按摩,帶她下樓鍛鍊走路。
母親第一次中風手術,從死亡線上被救回來後,我才深深切切地體會到了“你若安好,便是睛天”這句話的含義。
(我們一家人)
雖然母親生病後什麼也做不了,但是隻要母親在,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強大的精神支柱。然而隨着母親2019年再次中風,她的身體越來越差,2019年的年底,母親第三次中風,雖然醫院全力搶救,最後也沒能挽回母親的生命。
母親去世後,父親的身體也逐漸出現異常,開始只是經常忘東西,後來發展到出門經常迷路,有好幾次,都是路人把他送到公安局,我去接回來的。
近幾年發展到經常把大小便都拉到褲子裡面,有時弄得到處都是。
退休的我負責老父親每天的衣食住行,快90的老父親雖然老年癡呆,但是能吃能喝,四肢有力,而且精力旺盛,經常弄得滿屋狼藉。
重度老年癡呆的他不能理解爲什麼有人要脫他的褲子,每次爲他換褲子的時候,都會奮力掙扎。
(爲了防止被打傷,我戴着頭盔照顧父親)
曾經有一次老父親用柺杖把我姐的腦袋敲得血流不止,看到這種情形,嚇得我都慌了神,後來用毛巾按住,血才勉強止住。當時快夜裡12點了,我扶着姐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醫院去包紮。
爲了避免被老年癡呆的父親打傷,我和姐姐給他清理的時候都戴上了頭盔。
糞便的惡臭我能忍受,頭破血流的疼我能忍受,但是看到一向好強的父親變成了智力不足1歲孩子的樣子,我忍不住流下了心疼的眼淚。
(重度老年癡呆的老父親快90了)
最近幾年老父親的老年癡呆日益嚴重,我每天除了買菜幾乎對老父親寸步不離。
在辛苦與悲傷中,學習英語就像黑暗中閃亮的星星。喜歡一句英語:We are all in the gutters,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stars。(大家都在陰溝裡,但是有些人更願意擡頭看星星)。
其實這可以算是中文“人生皆苦,唯有自渡”的英文版本吧。學英語,也許是一種讓我擡頭看星星(looking at stars)的方式吧。所以即便是這樣的環境我依然沒有放棄學習英語。
學習英語不僅是我一生的愛好,更是爲我打開了一扇心靈的窗。爲了練習口語我經常在網上跟外國朋友聊天,認識了幾個非常有趣的外國朋友,其中有一個是非常smart的工程師Dave(37歲)。
(我在電腦上和外國朋友聊天)
Dave的媽媽好像和我年紀差不多大,他的媽媽是那種中年少女,時尚而開朗。一般在國內,這個年紀的男人是沒興趣搭理我的,就算結交,要麼把我當成阿姨奶奶之類的,要麼就是有所圖謀。
可是這些外國朋友他們沒有這種年齡差距的觀念,他們完全是拿我當朋友相處的,這些都是我非常喜歡的相處模式。
還有一個因爲學英語認識的網友,她說她的老公是美國人,職業是警察,離過兩次婚,在離婚後他會和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前妻的孩子保持聯繫。每次提起前妻的孩子,都是眉開眼笑的。
(55歲我考過翻譯三級)
聽了這些,我不由暗自吃驚,在中國,別說離婚後和前任沒有血緣的孩子感情這麼好,就是願意娶一個帶幾個孩子的離婚女人的男人也很少啊,況且還是個經濟條件不錯的公務員。
在學英語的過程中我瞭解到很多不同國家不同的思想和觀念。
我的業餘愛好屬於中西合璧型,除了英語,從小我就喜歡看武俠小說,深受其中英雄豪傑的俠骨柔情與肝膽相照所薰陶。
我將書中的忠誠與仗義內化爲自己的人生信條,以武俠精神行走現實社會。這讓我的職業經歷顯得有點悲壯。
(我在辦公室)
2019年由於單位機構精簡,我所在部門被上級部門合併了,我也由成本部長變爲普通員工。10月份的某一天,已經知道單位會給我降工資的事情。但並不知道會降多少。
一天清晨,隔壁辦公室的那個總是有着梨渦淺笑的丫頭,突然出現在我的辦公桌邊,一言不發。問她有什麼事情,她欲言又止,她就這樣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又離開了。
當時覺得有點納悶,因爲平時沒有工作事情,她是很少出現在我的這個小角落裡的。
當知道我的工資降幅高達40%時,心裡氣憤難當。突然想起頭一天丫頭的舉動,終於明白了她爲什麼欲言又止。原來她也是在爲我難過呀,生活不易,但總有人用心,溫暖着你。
(剛剛參加工作的我)
慢慢地我也就釋然了,因爲從來都對那些以權謀私的所謂領導嗤之以鼻;哪怕在領導崗位,我也從沒脫離專業工作,現在能夠專心研究業務也蠻好的。
當部長的那幾年,我玩命兒地維護企業的利益,經常有施工單位給我送禮,我都偷偷地退回去了。雖然領導根本不知道有我這樣的人存在,年底表彰也沒我,但又怎麼樣,位卑未敢忘憂國。
我對工作的熱愛,執着到了哪怕被單位降薪,也不改對企業的忠誠。仍然一如既往地認真工作,從不偷懶耍滑,處處維護單位的利益。
單位對成本部結算考覈結算時間,如果只爲了自己個人利益,我完全可以對很多變更處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施工單位得到好處就不會拖延時間,這樣我也就能輕鬆應付考覈了。
但我沒有這樣做,我內心深處秉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信念,哪怕個人利益受損,也要堅持一個成本人員的操守,甚至就算得罪人,也要維護單位的利益。
(在工作中堅持原則的我)
在工作中我的執着還表現在對專業水平的不斷精進。幾年內我陸續考過了一級造價工程師、諮詢工程師、監理工程師幾本國家級證書。自己考過證書後,我還想幫助更多的人。
我的鄰居莎莎,高中畢業後上了個二本大學,當時被調劑到了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後她先是在小公司找了個類似文員的工作,工資不高,看不到前途。
當時會計工作很有前途,據說越老越吃香。我就勸她去考註冊會計師,無奈隔行如隔山,注會的東西我也不懂。爲了鼓勵她,我就親自去看注會的書,再講給她。學了一陣子,她實在學不下去,只能放棄了。
(我的鄰居莎莎)
後來,我看她實在找不到好工作,就帶她到我辦公室教她造價。一個月後,開始讓她手算一個小配電間,然後又計算了一棟高層住宅樓(鋼筋只計算了一部分)。還指導她利用軟件自己在家練習。
莎莎能夠獨立熟練地做造價後,輕鬆地找到了相關工作。爲了有更好的前途,我還幫助她考下了一級造價工程師證書。有了這個證書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工資也比以前翻了幾番。
爲了感謝我,莎莎拉我到商場要給我買衣服,我看到那個商場的衣服都價格不菲,不想讓她破費,可是她一定堅持要送。最終我還是謝絕了她的好意。
能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幫助更多的人,不是爲了換取回報,而是幫助別人能讓我很開心,很有成就感。
(這些年我拿下的國家級證書)
在工作上雖然經歷起起落落,但也是收穫滿滿。而在感情上,雖然我也曾憧憬,也曾付出,卻很難獲得迴應。我常常被武俠小說裡至真至性的愛情故事感動。
受到其中至死不渝、患難與共的愛情模式所薰陶,我期待現實中的愛情也能如同俠侶般忠誠無二,面對困難攜手共度,情感深沉且堅定。
除了武俠小說,年輕時還看了很多瓊瑤的愛情小說,我構築的愛情觀如夢似幻、至真至純。
那些轟轟烈烈的情感糾葛、生死相許的誓言,讓我對愛情抱有極高期待,追求一種心靈契合、無瑕純粹的感情世界。
(我也曾憧憬完美的愛情)
然而現實中的感情並非總是瓊瑤筆下的完美,我在尋找那份理想化愛情的過程中,始終未曾妥協。時至今日,仍選擇保持單身,期待着那個能與我在精神深處共鳴,共譜生活篇章的另一半出現。
現實生活中我害羞內向,不善於表達,這讓我總是錯過一些機會。其實我至今沒有談過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戀愛,如果說感情經歷的話,讓我印象深刻且持續時間最長的是和一個作家的網上情緣。
那個作家比我小8歲。是一個“活着是爲了寫作,寫作不是爲了活着”的純粹作家,清貧卻堅持熱愛。我們的網上聊天持續了十幾年,我還曾三次不遠萬里去他的家鄉看他。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我們的關係止步於比友情多一點。
(忙碌而充實的我)
我常常把自己化身爲武俠小說中的人物,忠誠如金庸筆下的郭靖,堅守原則,對待友情、親情、愛情矢志不渝;仗義如古龍描繪的楚留香,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無私無畏。在感情上我追求完美,在職場裡我忠肝義膽,而面對家人時,我卻深深地感到無力。
以前總覺得沒有經歷過轟轟烈烈愛情,是一種遺憾。到了55歲,退休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最愛的人就在身邊,那就是我的姐姐。
現在的我,擁有愛自己的力量,這種力量無需他人給予。生命那麼短暫,沒有所謂的標準答案和完美人生。回頭看,輕舟已過萬重山,向前看,星辰大海在召喚。
【口述:青子】
【編輯:琥珀】
(*本文章根據當事人口述整理,真實性由口述人負責。本賬號友情提醒:請自行辨別相關風險,不要盲目跟風做出衝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