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紀念冊——送別瘂公】須文蔚／紅玉米之歌

瘂公很念舊，2010年重返東華，爲學生講現代詩與華文文學。演講結束後，大家起鬨，央求他朗讀詩，他很客氣，不讀自己的作品，他笑說：「我會背很多詩，像是何其芳的〈預言〉，我年輕的時候和女朋友散步，就背上一段，很有效果。」於是他抒情地背誦，讓聽衆聽得如癡如醉。

瘂弦身上有着戲劇魂，他曾演過舞臺劇，詩中也模擬出無數的劇場。在2015年趨勢科技文化長陳怡蓁策畫下，我們演出《紅玉米之歌》詩劇場，向瘂弦致敬。

瘂弦生於河南南陽，父親任職民衆教育館管理圖書。爲鼓勵閱讀，父子倆經常拉了一部載滿書的牛車到鄉下，他在這個「牛車圖書館」打下文學基礎，父親總告訴他：「我兒要做一個文壇的亮角兒。」

李易修導演安排了一臺書車，讓我帶着小瘂弦上場，現場沒有牛，我充當牛。書車很重，輪子不靈光，舞臺又小，要繞着舞臺走上一圈，還帶着一個小朋友，真是窘迫。

節目結束後，瘂弦來到後臺對我說：「小瘂弦和我小時候一個樣子。」

「真的，就是懂事，能幫爸爸忙，又愛讀書！」

「我看着整場演出，不停流淚。」瘂弦靜靜說着。

是啊！瘂弦的年少情懷，和橋橋的美好家庭生活，和商禽的誠摯友誼等等，一一重現舞臺，但是愛妻故友都離去了，老人確實孤寂。

他給我一個擁抱，舞臺上化身他的父親的我。

那是最後一次擁抱，我現代詩啓蒙者最後一次遞給我一把火炬，迄今還熾烈燃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