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鐸 《杜甫詩卷》

史上最爲深遠的書學源流是二王體系,王鐸對二王有著特別的偏好,不但推崇二王,且以“先祖”稱之,常於臨帖之後,題上“臨吾家逸少帖”,以示文化血緣的正統與驕傲。十三歲開始臨習《聖教序》、《蘭亭序》,浸淫其中且出類拔萃,嘗自謂。“臨王三年,字字畢肖”,得王羲之的勁健風骨,取王獻之的飄逸體勢,王鐸留下一段著名的跋:“予書獨宗羲、獻,即唐宋諸家皆發源羲、獻,人自不察耳。”除此,還涉獵王氏一門渙之、操之、凝之、徽之等,王鐸特別推許“徽之書法,溫潤綿密,有遠水流煙之致”。

數十年間,遍臨魏、晉、唐、宋、元、明名家書跡,諸體悉備,博涉多優,集其大成,從法帖和學古入手,認爲“書不宗晉,終入野道”,主張“書不師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詩文,有法而後合,所謂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也”。就是學古要得其神韻與意趣,然後融會貫通,自出新意,所以更強調“學古不師古師心,罔臻於成”。

王鐸 草書《杜甫詩卷》 尺寸:27.5×197cm 材質:水墨綾本

釋文:遊修覺寺。野寺江天豁,山扉花竹幽。詩應有神助,吾得及春遊。徑石相縈帶,川雲自去留。禪枝宿衆鳥,漂轉暮歸愁。後遊。寺憶曾遊處,橋憐再渡時。江山如有待,花柳更無私。野潤煙光薄,沙暄日色遲。客愁全爲減,舍此復何之?蕃劍。致此自僻遠,又非珠玉裝。如何有奇怪,每夜吐光芒。虎氣必騰上,龍身寧久藏。風塵苦未息,持汝奉明王。裝裱:手卷題識:丙戌八月偶臨皋老公祖齋,書子美作。時同淄川帶入。王鐸。周伯鼎書籤:王覺斯書,己丑(1949年)暮春得於青島。伯鼎署。鑑藏印:伯鼎珍藏秘玩、至德周氏曉書樓考藏書畫出版:《書法叢刊》2005年第1期,文物出版社。

在王鐸供職翰林院期間,內府大量的珍貴碑帖,唐宋元明書畫真跡,他隨時可以觀覽、臨摹,此一機緣,爲其能成爲大書家,創造良好環境。臨帖以《淳化閣帖》爲主,另有紹興米帖、絳帖、潭帖、大觀帖、太清樓帖、寶晉齋帖等。王鐸對“閣帖”中上至帝王下至羣臣,無所不摹,主張“書法貴古人結構,近觀學書者,動效時流,古難今易,古深奧奇變,今嫩弱俗稚,易學故也”。王鐸臨古的功夫,“如燈取影,不失毫髮”,達到精微至極的地步,學法乎上,楷書師法鍾繇的古雅幽深;又學顏柳的筆力洞達,大氣俊逸;再取蘇、 黃、米尙意的妙境,尤其醉心於米字八面出鋒,筆勢凌厲,恣肆奇險,沉著痛快,極富雄強之勢。

他跋米芾《吳江舟中詩卷》:“米芾書本羲、獻,縱橫飄忽,飛仙哉!深得蘭亭法,不規規摹擬,予爲焚香寢臥其下。”欽羨之情,溢於言表。王鐸對米字的率意天真和創新精神心領神會,通過米芾而上溯晉人,終於找到一條終南捷徑,領悟二王書法的內在規律。他曾自負表示:“吾臨帖善於使轉,雖無他長,能轉則不落野道矣,學書三十年,手畫心摹,海內必有知我者耳。”王鐸既能繼承傳統,又能博採衆長,取精用宏,而且王鐸自訂日課“一日臨帖,一日應請索,以此相間,終身不易”。王鐸一生臨帖不輟,其寓臨於創的探索精神,如他所言:“須有登吾嵩山絕頂之意”的自我轉換,正是“看其五十自化”的關鍵,從而表現出噴薄的力量,生命的銳氣。

王鐸此卷,興會淋漓,奔騰馳驟,一氣呵成。輕重徐疾,大小枯溼,對比呼應,自然成趣。彷彿風過閒庭,繽紛滿地,令人目不暇接,心馳神往。是其書道大成時之佳作。說明:1.王瀠(明末清初,生卒年不詳),字帶如,號柏村、愚谷,室名四雖軒,山東益都人。仕太僕寺少卿。益都和淄川相鄰,推見王鐸將其籍貫誤書爲“淄川”,被王瀠指出,故刪去。2. 鄭先慶(明末清初,生卒年不詳),黃岡人,字亦慶、公懷,號青崖(當作”肯崖)、臨皋漁人,室名書帶草堂。博學多才,有《漁舟集》。3. 周伯鼎(1903-1981),本名震良,字伯鼎,安徽至德(今東至)人,清末兩廣總督周馥之後人。山東工學院教授,著名收藏家、書法家,尤精於鑑別古代法書,曾捐贈多件藏品與山東省博物館等文博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