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完美世界總部:近千員工集體“畢業” 整棟樓空了

近日網傳完美世界開啓新一輪大裁員“涉及人數近千人”。此次裁員引發高度關注的背後,是完美世界營收和淨利潤均出現大幅下滑的“慘狀”——根據完美世界今年一季度財報,其營收13.29億元,同比下降30.19%,淨利潤-2976萬,同比下降112.33%。

曾幾何時,作爲國內遊戲大廠,完美世界是很多玩家共同的熱血回憶,《完美世界》《誅仙》等遊戲令不少人懷念,但如今它的遊戲卻被很多認爲“沒創意”。

這一切背後,是完美世界對遊戲行業變化的“鈍感”。新浪科技通過實地探訪完美世界總部,並與諸多從業者進行交流,試圖找到這種變化的根源。

員工們對着Logo拍工牌“畢業照”

地處朝陽區望京東附近的完美世界大廈,共包含A、B、C、D四棟大樓,其中,完美世界遊戲板塊員工主要集中在A座、B座。走進A座大廈,一位完美世界員工正拿着工牌對準完美世界Logo“打卡”。

有員工告訴新浪科技,此Logo處最近經常有人拍照,大家都在發“畢業照”。

在A座3層門內,有露營車正裝着各類生活物品,看起來像是打理完正準備運走。在玻璃門一側貼有告示,顯示“歸還設備、領用設備、IT服務熱線請到A12層西”。在B座大樓,基本看不到完美世界員工刷卡進入的身影。

新浪科技發現,即便是午飯時間,電梯依然不算擁擠,而在樓下停車場,有人正推着小車搬着休閒椅,朝自己的車旁走去。另據媒體報道,B座22層樓中僅有3層在被關聯公司使用,空置率達到八成。

此外,位於A和B座大樓之間的C座,目前已經完全關閉。據瞭解,這裡曾經是完美世界的綜合樓,有健身房之類的區域,裡面沒有辦公區。

作爲遊戲之外的另一大業務板塊,完美世界影視單獨在D座大廈。一位快遞小哥告訴新浪科技,自己一直負責附近的快遞業務,主要運送大件貨物,業務不多,每天大約4-5單,平均一週30單。

從新浪科技觀察到的情況,完美世界確實在進行裁員,部分樓層也確實出現空置,但網傳“近千人”的說法暫未得到證實,員工們因爲分處不同的部分,也無法判斷員工人數變化。

新浪科技向完美世界求證,完美世界迴應稱,公司持續進行創新探索與轉型升級,但確實有部分產品表現不及預期。爲應對挑戰,公司主動梳理調整,採取了一系列解決方案,其中包括優化資源配置、聚焦核心項目、進行必要的人員優化,以及辦公空間集約化等,讓資源更集中在覈心優勢業務上。

調整的過程必然帶來陣痛,公司在盡力化解負面效應,同時也期望外界能給予一些時間和空間,讓公司專注於修煉內功、提高經營效率。

股價較4年前“腳踝斬”

完美世界近幾年屢次進行人員調整,但今年或許是影響最大的一年。作爲成立於2004年,並在2007年7月登陸美國納斯達克的中國遊戲公司。完美世界曾憑藉自主研發的3D引擎和當時頗具特色的PC遊戲《完美世界》,在中國互聯網早期發展過程中獲得了豐厚回報,並在之後推出《武林外傳》《誅仙》等行業內外熟知的作品。

2020年7月,完美世界股價市值巔峰達500多億元。而在2015年7月,完美世界通過私有化從美股退市,並於次年迴歸國內A股。

根據完美世界財報,2019年至2020年,完美世界營收從80.39億元增加到102.25億元,同比大幅增長27.19%,但在此之後,完美世界營收和淨利潤呈現明顯下降,儘管2023年相較於2022年略有回升,但整體營收增速僅有1.57%。

在員工總人數方面,也呈現先增後降的趨勢,五年來員工人數分別爲4842人、5665人、6272人、6061人、5754人,公司2023年員工同比減少5.1%,減少人數爲307人。

這種下滑趨勢延續到了今年第一季度,根據財報,完美世界營收和淨利潤雙雙大幅下滑,2024年第一季度營收13.29億元,同比下降30.19%,淨利潤-2976萬,同比下降112.33%。面對如此大的業績下滑,企業通過減少項目和裁員“開源節流”是無法避免的。

據瞭解,完美世界是按照項目制進行的,一個遊戲設立一個獨立工作室。公司由一個個工作室組成,各項目的負責人直接向遊戲業務CEO彙報。

遊戲從業者蕭景告訴新浪科技,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各個項目互不干擾,分散化的團隊管理也更加扁平。但壞處也顯而易見,就是內部項目部門衆多、人員冗雜,可能會出現派系之爭。

因爲一個公司的預算投入是有限的,一個項目爭取到的資源多,其他項目資源就少,過去公司靠遊戲掙錢多的時候,資源爭奪可能並不會影響到不同項目的實際表現,但當業務不景氣需要收縮時,往往那些原本打算多投入資源的項目卻因爲製作週期、投入成本等問題面臨風險,也因此會出現裁員。

實際上,完美世界營收下滑並不是第一次出現。2021年,完美世界的營收出現首次下滑,當年營收85.18億元,同比下滑16.69%,淨利潤3.69億元,同比下滑76.16%。

於是在這一年,完美世界關停了部分表現不及預期的遊戲項目,同樣也是爲了“開源節流”。

股價變化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完美世界到了“緊急”狀態。截至2024年6月28日收盤,完美世界股價報收7.6元/股,總市值147.4億元,而在2020年7月,完美世界股價曾一度達到40.99元/股的巔峰水平,相較於巔峰水平,如今股價相較於最高峰時下跌81.46%。

對於營收和淨利潤的大幅下滑,完美世界在2024年一季度財報中表示,業績下滑原因在於新遊戲較少,並且老遊戲受生命週期影響,充值相較上年同期自然回落。

官方也提到了裁員相關情況,指出需要推進降本增效,對人才梯隊進行持續優化。有股票分析師預計,若即將到來的半年報上業績仍處於下滑狀態,那麼完美世界裁員將會繼續。

“遊戲多胞胎,你不涼誰涼?”

遊戲產業分析師張書樂向新浪科技表示,完美世界的衰落是意料之中,和遊戲市場大環境並無太多關聯,而是與完美世界在遊戲領域久無創新有關。

他說:“多年以來,其遊戲業務整體後勁不足,這種情況近年來已經多次出現在該公司的多款新遊身上,往往在三個月以後就從高峰往下跌。”而這反映出完美世界依然在沿着過去的方法來適應當下的市場,然而星移斗轉,如今的遊戲市場早已不同於二十年前。

經過多年發展,國內遊戲行業競爭早已進入白熱化階段。遊戲玩家無論是對遊戲內容還是遊戲玩法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評價遊戲公司水準的尺度也逐漸從“畫面精緻、人物美型”等迴歸到“好玩”這一根本標籤。

對此,無論是近年來持續火熱的《原神》《蛋仔派對》這樣的手遊,還是火遍全球的《艾爾登法環》《博德之門3》等PC遊戲都可體現,這些遊戲雖然是不同類型,有着不同的玩家受衆,但都讓玩家體驗到了遊戲的樂趣。

此外還有類似《黑神話:悟空》這樣加大對傳統題材的深度開發,都在探索好遊戲的發展方式,而作爲曾經的國內一線遊戲廠商,完美世界顯然還沒適應這樣的環境。

社交平臺上也有很多玩家表示,完美世界遊戲越來越不好玩,缺乏吸引力。

一位網友直言:“完美世界一直缺乏創意,而且很喜歡死磕那種大型古裝網遊跟漫改遊戲,做遊戲抓不到遊戲性這個核心,喜歡拿材質堆畫質。”還有網友用“多胞胎”來形容完美世界開發的遊戲,“都像是一個模子裡刻的。這麼多年還沒意識,你不涼誰涼?”

完美世界創始人、董事長池宇峰曾寫過一本《人的全景》,在書中他提到“扳道工思維”,指出人們在自己的人生軌道上週而復始,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意外發生,人這一生都會沿着一條軌道重複行駛。直到有一天,出現一個外力“啪”的一聲給軌道扳了道岔,人終於改變了軌道,轉出了自己的大山,看到山外面的世界是如此之大,不禁感慨道:“原來還可以這樣啊!”這個扳道岔的外力,就是“扳道工”。

或許,池宇峰不會想到,完美世界有一天也需要“扳道工”,來拯救滑向虧損泥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