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鋒專欄》反體制年代 獨上西樓
民進黨在圓山飯店創黨。(本報資料照片)
我是在1970年代後期北上唸書,懵懂無知,大一就碰上中壢事件,緊接着中美斷交、美麗島事件。金門當兵回來,白天翻譯藝術百科,下班搭計程車趕建國南北路到中廣,半夜回家偷偷地寫稿。儘管夫婦如《我倆沒有明天》般拚命,儼然陳昇的「拚死攏不贏」,又彷彿陳小霞的〈有時日子過到驚〉。
那是反體制的年代,異議分子不當預官、不考國考、不能出國,我是比較靜態的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家裡沒錢又沒地,出國唸書是唯一的救贖。民進黨在1986年成立,我繼續念博士,總有逃兵的羞愧,所以當臺獨聯盟主席張燦鍙到俄亥俄州大演講,在汽車旅館邀我秘密入盟,知識報國當仁不讓。
在威權時代的末期,從519、612、520到野百合事件,島內的街頭運動目不暇給,海外是充電或暫時兔脫的地方,尤其是到北美的夏令營巡迴演講兼募款。留學生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在中西部只能負責接待捐款,女眷則忙着張羅準備家鄉的飯菜,首度接觸農運、工運、學運分子,特別是新潮流的成員。
民進黨延續黨外時代雞兔同籠之爭(體制外羣衆路線vs.進入體制反體制),進一步衍生獨立與民主孰先爭辯,海外則有許信良的海外組織吸引新僑,以留學生爲主的獨盟與新潮流惺惺相惜。此後,彼此的默契是流員到海外就是自己人,而盟員回到島內,即使不加入民進黨、至少也是新潮流的同路人。
1980年代進入尾聲,獨盟決議鮭魚返鄉,蹩腳代理商驚覺,嘗試說服留在海外繼續打拚不成;黑名單相繼翻牆入境,民進黨加速在1991年通過《臺獨黨綱》,試圖搶臺獨的主導權。新潮流採取兩手策略,一面派人到日本輸誠,在島內則調侃黃昭堂、張燦鍙、許世楷是被請上神桌的「三仙老公仔標」。
我既然無心從政、無力社運,書生論政與人爲善,沒有必要阿諛任何黨派。民進黨在國會全面改選後、總統直選前,積極招募黨員,兩度促膝長談到天亮,我還是堅持「不入流」。初期,盟員身分並未公開,面對指桑罵槐,一度氣盛翻桌;臺南縣長陳唐山與立委蘇煥智爲了濱南七輕鍊鋼廠對峙,左右爲難。
相較於民進黨其他派系以個人領導爲中心,新潮流紀律嚴謹,頗有列寧式組織作法。由於遷臺的齟齬,除了個人關係,不少盟員對於新潮流耿耿於懷。獨盟在2000年慶祝成立30週年,我獨排衆議、力邀邱義仁回孃家談臺獨困境。我一向不分流派,幫忙簡錫堦及林哲夫推動和平與公民防衛,不會刻意否定。
民進黨起家倡議政治民主化,新潮流則標榜進步性,加上臺獨及社運,難說是東施效顰還是狗尾續貂,不脫共產黨的分化鬥爭。綠營官二代娓娓而談尊翁出身環保,其實是宿主工運,而社運參與不過是投名狀罷了。驀然回首,不知有多少流員在美國坐過我的福特8大缸LTD,包括在媽媽的肚子裡頭。
我跟賴清德沒有淵源,頂多是在他臺南市長任內與問平埔族身分,對於閣揆時推動「雙語國家」頗不以爲然。民進黨的理念與新潮流的紀律已淪爲權與錢,賴清德的使命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