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美墨邊境問題比氣球大（周天瑋）

鄰近墨西哥國界的美國德州德利奧市（Del Rio）曾涌入逾一萬名無證件移民。這對美國總統拜登的移民政策來說是考驗。（圖／美聯社）

美國關於主權受到侵犯，目前有兩個熱門話題，一個是一月底從中國飄來的氣球，另一個便是後門洞開的美墨邊境。關於上空十分顯眼的氣球事故，由於地方媒體捕捉到了鏡頭，拜登政府只好高調處理，否則可能僅限於內部參考。至於後門洞開，問題其實更爲直接而嚴峻，拜登政府卻聽之任之久矣，令人納悶。

26個月前拜登總統上任，第一天便勒令邊牆停工，並且放鬆美墨邊境管理。根據統計目前每個月邊境官員會接觸處理到的無證越境人口大約22萬人，另外根據估計，應該還有大約兩倍的漏網之魚，等於是每個月一共大約有60萬人越境。這意味着拜登儼然像是一位四季聖誕老人，在國土南境送大禮。《管子》說，「夫爭天下者，必先爭人。」是這個意思嗎？

問題不僅止於移民。最近，一名美國婦女在國會聽證會上作證，她的兩個男孩都死於芬太尼（fentanyl）。她聲淚俱下，指控毒品走私入境、氾濫成災，不啻一場戰爭，要求政府應戰。結果拜登「談笑用兵」 稱：那兩個孩子誤用的芬太尼是在他上任前川普政府時代走私進來的。婦女聞言怒不可遏，指責拜登輕浮，怎麼可以拿她的痛苦隨便開玩笑！

話題正熱議中，消息傳來有4名美國公民打算做抽脂手術南下墨西哥，卻意外碰上販毒幫派槍戰。 4人被綁架，挾持帶走，其中2人死亡，另2人受傷獲救。美國人在境外發生這類事故，一向引起義憤。媒體聚焦，國會震動，都不在話下。結果，毒梟卡特爾（cartel）竟然爲了平息聲浪，迅速交出了5名嫌犯，並且公開道歉，擺出了「盜亦有道」的姿態。

美墨邊境的問題嚴重，是否可以稱之爲戰爭，見仁見智，但是要認識美墨邊境課題，顯然不能不知道卡特爾爲何物。墨西哥卡特爾的屬性究竟是什麼？是毒品作坊？是產業鏈？是非法武裝？還是恐怖分子？無證越境移民和卡特爾是什麼關係？卡特爾究竟又和白宮的開放邊境政策有什麼關聯性？

基本的邏輯是這樣的：美墨邊境1951英哩長，管理漏洞太多，導致偷渡人口多而不斷，偷渡大軍養肥蛇頭，蛇頭養肥卡特爾。其由來者漸，非一朝一夕，中美洲的偷渡和卡特爾，逐漸從過去的村落作坊式經營發展爲產業，形成了產業鏈。聯合國在2021年所做的研究指出，中美洲3國瓜地馬拉、宏都拉斯和薩爾瓦多的無證移民一年大約向蛇頭繳納17億美元的偷渡費。蛇頭收取的偷渡費大多數交給墨西哥卡特爾做爲買路錢，如此才能夠平安通過他們控制的通道，抵達目的地美國。

那還只限於偷渡。非法移民偷渡必然導致人口販賣，根據最新近的美國調查資料，美墨跨境人口偷渡和販賣已經從2018年的每年5億美元的不法勾當，擴張了26倍而在去年達到130億美元。川普卸任總統之後，美國南境放開整整兩年，所帶來的結果，不僅只是放進來大約兩個香港人口，它構成美國各地的地方治安和教育健保的沉重負擔，引起地方政府強烈反彈，而且使得卡特爾犯罪集團大發其財，史無前例地迅速壯大。

此外便是更大宗的卡特爾主業─販毒。根據美國國土安全部的估算，每年從美國輸送到墨西哥的毒品現金，高達190億到290億美元，無形中助長了卡特爾的貪婪與暴力。毒品如此大量輸送的結果，是去年美國鴉片類藥物（opioid）破紀錄致死11萬人，其中由於攝取過量芬太尼致死的人數高達8萬人。道理很明白，壯大的卡特爾有了更大的本錢去做毒品生意；美墨邊境敞開，直接導致芬太尼大量流入。

美國官方分析，芬太尼大多是中國製造。川普總統任內在2020疫情初期，曾經打電話向中方要求處理芬太尼問題，等到拜登總統上任之後，芬太尼從來不曾公開出現在美中外交議程上。可據報導，形式已經轉變，但結果是一樣的；芬太尼不再直接賣進美國，芬太尼的原材料先從中國出口到墨西哥，加工成爲成品，卡特爾再銷售到美國。墨西哥總統奧拉多爾公開否認該國產銷芬太尼，可是不過在幾個星期前墨國軍方纔進行掃蕩，一個芬太尼基地繳獲的材料價值8千萬美元。

若干美國國會議員和媒體評論家認爲，芬太尼其實是中國對美國的非對稱戰爭手段 。美國參加韓戰，慘烈，兵員總死亡數3萬6千人；參加越戰，慘烈，兵員總死亡數5萬8千人；美國每年車禍致死，不幸，人數大約4萬人；可去年一年單單死於芬太尼就有8萬人之多。芬太尼致死數字如此龐大，應該列入國家安全課題。許多人認爲喪子的婦女說的不錯，這是一場戰爭，芬太尼便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去年在美墨邊境捕獲的芬太尼，數量高達1萬4千磅，足以殺死30億人！真是駭人聽聞。

並且據美國國土安全部統計，在美墨邊境接觸到的無證移民不僅只來自於中南美洲，而來自多達170個國家，包括中國。南境移民大軍已經遭到滲透，構成了美國國家安全危機，去年具體逮捕到98個原先已經列入關注名單的恐怖分子混在其中，而僅僅在本年度已經多達53人。可以想見，白宮繼續這樣開放邊境下去，美國國安遲早要出大問題。

美國國土安全既然遭到如此嚴重破壞，白宮有何對策，令人望眼欲穿。兩年來儘管千呼萬喚，美國總統和副總統都一拖再拖，只各去南方邊境蜻蜓點水一次。明眼人看得出來，他們刻意與問題保持距離，視察地點也選在低調無事之處，簡直和墨西哥總統的態度沒什麼差別。

原因是什麼？原因是墨西哥卡特爾絕對不是一個僅只活躍在邊境南端的外國非法組織。

墨西哥卡特爾早已深入美國，美國聯邦違禁藥物管制局繪製的卡特爾2019年在美國勢力範圍一覽，指出卡特爾犯罪集團，足印遍佈美國60個城市，據點遠達波士頓和西雅圖。前5大卡特爾在德州、加州、亞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芝加哥、紐約州、佛羅里達、堪薩斯、科羅拉多、夏威夷和波多黎各等地，各擁勢力範圍。

沒看過這張圖，不能感受到墨西哥卡特爾在美國境內犯罪活動的猖獗，難以想像美國邊境政策的內政複雜糾葛，更不能說了解美國政治，包括對拜登白宮政治的無知。

前川普政府邊境築牆，與墨國政府協議合作，遏制非法移民(曾經每月降低到不及5萬人)和走私，打擊人口和毒品販賣，主流媒體以人道爲名予以譴責。殊不知拜登開放邊境政策所導致的是更惡性而巨大的人道危機，在人口販賣、兒童販賣和性販賣之外，過去兩年毒品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美國境內氾濫成災。而且不難推斷，這張圖背後存在着暗黑金流，至少在美墨兩個國家構成惡劣而廣泛的政治、司法和社會負面影響。

墨西哥儘管是美國重要的友善經貿夥伴，但前任美國司法部長威廉巴爾日前將它描述爲一個被卡特爾非法武裝力量用毒品和現金控制下的政府。巴爾在《華爾街日報》上強調，卡特爾毒品恐怖絕對超過美國黑手黨，而更類似於伊斯蘭國！的確，2021年期中選舉前，墨西哥有可能多達1百名政治人物遇害；2022年，又有13個新聞從業員喪命；黑手黨從來沒有囂張暴力到這個地步。而且卡特爾私人武裝經費充裕，強過美國邊境警力，足以購置最先進的科技偵察和通訊裝備，掌握到美墨邊境巡邏動態，在邊境南北流竄，先發制人。

面對「新伊斯蘭國」，白宮卻行動遲緩，美國各州火燒眉毛，只好自救。德州和亞利桑那州派遣國民兵巡邊，若干州草擬立法，宣佈卡特爾爲恐怖主義組織。美國國會也意識到嚴重性，決定採取類似的辦法，要將卡特爾定性爲外國恐怖主義組織，立法允許動用軍隊，與墨西哥合作打擊卡特爾巢穴。

外國恐怖主義組織是美國聯邦法歸類的最惡性犯罪組織，通過定性，美國或許會下定決心，嚴懲卡特爾。參議員葛萊漢表示，將來在這個法律底下，卡特爾將寢食難安，隨時擔心天際打下來導彈；而周邊合作者，包括芬太尼在中國的製造和供應商，也可能受到美國司法處分波及。

拜登邏輯與利益糾葛下的後院政策，飽受墨西哥卡特爾前所未見的威脅，目前已經形成了主權危機態勢。拜登政府沒有迴旋餘地，無從再與這個毫無章法、蒼白失敗的政策後果保持距離。課題一旦被正式提到「新伊斯蘭國」 這樣一個高度，預料將重新回到美中和美墨的談判桌。

（作者爲法學博士、美國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