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歷史縫隙,想像文學可能──關於《穿越時光見到你:36場歷史縫隙的世代對話》

《文訊》所屬「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累積數量龐大的圖書雜誌,珍稀的作家書信手稿,以及作家與文壇活動照片。(本報資料照片)

《穿越時光見到你:36場歷史縫隙的世代對話》(文訊提供)

文學的世代之爭,在臺灣從來就不是一個冷門議題。其中固然有新世代作家欲爭取話語權的雄心,也可見每個世代面對「前行代強者」時必然閃現的焦慮。在進化論思維主導下的文學史書寫,尤其喜好「唯新是尚」、「由單一到多元」這類不太經得起檢證的標籤,並替讀者尋找(抑或發明)一個又一個宣泄的出口。但在各個世代之間,必然都得「爭」個不停嗎?我們對文學史的想像,能不能不要只停留在單一、單薄且單線的進化論上?立足當下的最新世代,可否嘗試重組前賢的記憶及脈絡,融合甚至拼貼出各個過往世代作家們的逝水年華、未盡之志?用想像對話替代隔空筆戰,會不會是網路時代另一種可能的解答?

類似的起心動念,便曾經展現在由臺北市政府文化局主辦、文訊雜誌社企畫執行的「二O一七臺北文學季」。這項活動以「你我的文學世代」爲講座主題,由中生代小說家駱以軍擔任策展人,邀請到不同世代的寫作者同臺對話。誠如駱以軍在活動手冊中所言:「文學恰正是擁有記憶之河,篳路藍縷踩過足跡的前輩,和帶着新感覺、新思維,正在當下文學空間突圍,開創下一輪文學景觀的年輕創作者,他們跨世代生命浪潮之拍擊,形成的波光瀲影。這既是新舊世代間的對話,記憶互補,誤解與牢騷,理性的辯論與感性的說情,也是不同文學時光,不同文學史章節,色彩斑斕的百衲被。」我則以爲:各世代作家跟每個人的生命一樣,本不該有朱天心小說《古都》開頭那一句「難道,你的記憶都不算數」般的感嘆。每個人的記憶都該算數──無論左右統獨、高低尊卑,一個都不能少。

爲了探索與展現更宏大的新舊世代對話企圖,二O一八年八月起《文訊》雜誌主動策畫了名爲「穿越時光見到你」的專題(自三九四期刊到三九八期,連續五期)。這個專題一次邀請了二十二位出生於一九八O、九O年代的臺灣青年作家,不設前提、不受拘束、不限文類,嘗試以文學創作與三十六位前行代作家「對話」。《穿越時光見到你》即完整收錄了這三十六篇身居歷史縫隙,想像文學可能的創作成果。

雖說名爲雙方「對話」,實則青年作家跟資深前輩間根本未曾見過一面。這些比文章作者大上好幾個世代的「傳主」,若非隱居,就是失聯,而更多的是早早升上了天堂。所以這三十六場「世代對話」,需要的是作者的大量閱讀、大膽想像,或佐以對前輩作家家屬及作品研究者的採訪,方能真正達到「穿越時光見到你」之目標。這裡就更看得出來,文訊雜誌社及其附設「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以下簡稱資料中心)的價值──擁有數量龐大的書籍雜誌、珍稀的作家書信手稿,以及文學人際網絡和資訊服務專業。這二十二位受邀的優秀青年作者,遂能借資料中心之助,揣想前賢,故事書寫,從無到有,完成一篇又一篇「對話」的成果。

五年前我有幸受託,參與「穿越時光見到你」專題設計及作者邀約的部分工作,也因此能比一般讀者早一步讀到,這些每篇約四至五千字的正文,佐以略抒關於傳主二三事的三百字側記。我從中深切體認到,二十二位青年作家對此次邀稿,於資料端的挖掘之勤、探索之奇,絕不少於他們在書寫技藝上的用心鑽研。今日看來,此專題企畫恰好展現了四十年來《文訊》和資料中心,在文獻蒐羅上的獨門優勢,與對「扶老攜幼」的長久堅持──這在臺灣、乃至全球的中文文學雜誌裡,恐怕找不到第二家。而對一般讀者來說,更重要的或許是:這三十六篇都是精采、動人的好看故事。新舊世代之間的對話,在此彷彿以文字爲針、用想像作線,嘗試讓斑斕記憶在交織互補中得以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