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和年幼孩子說「父母得癌症」?單親癌末父聽了1句話才放心

諮詢心理師蔡惠芳認爲,跟孩子告知壞消息,是重症家庭裡困難面對的議題。家長可能認爲隱瞞實情能保護孩子,其實孩子能感受到不尋常的氛圍。 圖/Shutterstock

父子情緣,剩不到一個月

身爲單親爸爸,他是孩子的玩伴,也是英雄,一手撐起孩子的世界。

「該如何告訴孩子,我將不久於人世?」末期時,他求助地問。

空氣,在他的提問後凝結。

在我眼前呈現的景象,是他努力端着一個搖搖欲墜的世界,就像是吹出的氣泡,片刻間即將幻滅。此刻,要讓孩子面對這不能承受之重,起手承接之際,又該如何輕放?

「所以,你怎麼想?」他知道我問的是「死亡」。告別,如果帶着恐懼,那孩子所能感受到的,就是分離的焦慮及對命運的無能爲力,這是我的擔心。

「該努力的,我都努力了,醫生說剩不到一個月!離婚後,我跟偉呈相依爲命,但他還是個孩子……。」他平靜地說着自己即將面對的死亡。但他是一個父親的角色,孩子纔是他此刻唯一的在乎,他要的是一個讓孩子能承受的告別。

他不希望因爲離逝,毀壞了孩子的世界,如果不能讓孩子擁有純真的快樂,那麼,至少不要讓他的世界因此碎裂、崩解。

「偉呈已經沒有媽媽了,但現在我的身體不行了,只能用勇敢教他走接下來的人生。」我懂他此刻在死亡面前展現的無懼,我也懂在努力抗癌的過程裡,每一次面對手術的勇敢,忍受化療副作用的嘔吐、嘴破、拉肚子……,都是爲了孩子。

告別,要怎麼說出口,才能不讓孩子受到太大的衝擊?

還沒說出口,話語卻早在內心翻滾。他甚至懷疑,告知孩子時,自己能不能忍住,不讓情緒崩潰。

孩子大概能理解什麼是死亡,但還不知道如何承接,生命裡最重要的教導,如果能由他自己來對孩子說,對孩子的意義一定更可貴。

「如果不是由你來說,而是讓你來回答,像平常帶着他探索事物一樣的互動呢?」我的提議得到他的同意。

諮詢心理師蔡惠芳表示,在談論死亡訊息時,可試着以平和的方式說明:「他生很嚴重的病,離開我們,我們很難過,也會想念他……。」讓孩子瞭解事實,也感受事件帶來的真實情緒反應。 圖/shutterstock

教孩子死亡與離別

偉呈放學後。都會自己從學校坐公車來醫院陪爸爸,傍晚祖母下班後纔來接他回家。偉呈總會和爸爸分享學校裡的趣事,父子倆無話不談,即便生病,但在偉呈眼裡的爸爸,依然是頂着天的英雄。

這天,他如同往常放學後連跑帶跳地進入病房,一看到陌生的我,本能地收起原本的笑容,爸爸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我主動介紹自己,然後,提議我們3 個人來進行一場「角色扮演――一問一答」的遊戲,我化身爲偉呈提問。

「爸爸,你住在醫院好久了,到底怎麼了?」我站在孩子的身後,假裝是他來提問。

「爸爸生了很嚴重的病,用各種方法治療了好久,都沒辦法好起來。」爸爸看着孩子平靜地說着,停頓了幾秒,接着眼睛看着孩子,認真地說:「醫生說,可能不久之後……,爸爸會死掉!」

空氣再度凝結,可以感受到孩子一愣,但他剋制着侷促,幾乎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

孩子冷靜的反應,是震驚、否認,還是憤怒?我讀着他眼神裡的不是焦慮、慌亂,也沒有忿恨不平。此刻在他的小小世界裡,除了重量級的巨石,還有父子情深、真情滿滿的交流,彼此心照不宣的凝望。

「爸爸,你會怕嗎?」我用我的解讀,再次替孩子提問。

「爸爸不怕,但爸爸想知道你怕不怕? 」一如早先擬好的腳本,他要陪着孩子探索,在面對生死籠罩的黑夜裡彼此扶持前進。或許,孩子早有感覺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對爸爸的擔心,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爸爸說。

「我也不怕,因爲我長大了!」孩子從角色扮演的遊戲裡,自己跳出來回答。

爸爸露出了微笑,終於說出口了,如釋重負!而孩子的那一句「因爲我長大了!」更不知道帶給他多大的欣慰,他激動地不知如何接話。

「你可以做一件事,來告訴爸爸你長大了!」我跟孩子說,這一份家庭作業可以讓爸爸放心。完成不會只有一次,但此時,可以用來當作他長大了的見證。

隔天,孩子親手做了吐司夾蛋拿來給爸爸吃,用行動表示他可以照顧好自己!

「我把那份焦黑的吐司夾蛋吃完了,真的很難吃!」爸爸笑着,帶着滿是驕傲的語氣,向我訴說着。

愛,萌芽於日常生活之中,不斷深根且茁壯。道別不會斷裂,而是種下另一個希望――當我離開後,你依然安好。

學會在告別裡擁抱自己

跟孩子告知壞消息,一直是重症家庭裡困難面對的議題。

家長可能認爲不去談論或者隱瞞實情,是對孩子的一種保護,但其實孩子是能感受到當中不尋常的氛圍。

在談論死亡訊息時, 可以試着以平和的方式說明:「他生很嚴重的病,離開我們,我們很難過,也會想念他……。」讓孩子瞭解事實,也感受事件帶來的真實情緒反應。

但是建議不要使用像「睡着了」、「去當小天使」、「去旅行」等語句來形容,避免孩子有被遺棄或因衍生的想像,而產生生活適應的困擾。

《每一個告別都珍貴》。 圖/博思智庫

本文摘自《每一個告別都珍貴》,2024/04/01博思智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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