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人都想“鯊”了他的裘德

2021年10月29日下午6點。裘德正在喝一杯溫熱的梨汁。

距離裘德2021個人巡演「在水中暫停」第二場上海站的演出正式開始還有兩個小時。此時,MAO Live House門口的觀衆隊伍沿着樓梯已經排了三層樓;場內,裘德正在和樂手們進行最後一次的彩排和設備調試。

因爲嗓子不太舒服的原因,他喝完了梨汁。然後,他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張白色的草稿紙,用彩筆在上面畫了五六隻水母,有些緊張地,但更多是期待地問:“觀衆開始入場了嗎?”

▲ 裘德在演出後臺畫的水母手稿

大部分人知道裘德是從去年的金曲獎開始的。

2020年,裘德憑藉個人首張專輯獲得第31屆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歌手的提名。

作爲唯一入圍“最佳國語男歌手”提名的大陸歌手,裘德的首張個人專輯《頒獎的時候我要缺席》迅速獲得了行業內的頗多關注;此後不久,裘德又獲得了“劉歡原創音樂專項公益金”百萬大獎。很快,“音樂鬼才”、“天才歌手”等標籤“找”上了他,裘德一下子被推到了臺前,幾乎沒有任何的準備時間。

聽了這些,你或許會對裘德產生諸多好奇。比如,一個年輕音樂人如何憑藉首張專輯闖入金曲獎?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歌詞到底在講什麼?爲什麼跟他合作過的音樂人幾乎都想“鯊”了他?而聽過他的人又幾乎都在“按頭安利”他?

帶着這些疑問,我們找到裘德,拉他在雲村研究所的沙發上聊了聊,找到了一些答案。其實,固執和隨性、悲觀和樂觀、驕傲和謙卑,這些大家在裘德身上觀察到的特質,都是真的,它們看似矛盾地共存在他的身體裡。

我特別理解大家想“鯊”了我的衝動

金曲獎後,裘德一直都在寫歌。

他告訴我們,新專輯的籌備過程是個挺“痛苦”的過程。“總是會覺得還不夠好,所以就一直寫,寫出來一首覺得還不錯的,就把之前的換掉。就這樣邊寫邊換,淘汰了好多歌,花了差不多快一年的時間。大家現在聽到的《水母銀河》、《濃縮藍鯨》這幾首歌都是“倖存”下來的。”

想“鯊”了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合作的音樂人這樣評價裘德了。在本站雲音樂裘德《水母銀河》的評論區歌曲的編曲人張峰棣寫道:“大家好,我是這首歌的絃樂編寫,順便錄了點鋼琴,這首歌很好聽。派大星,我們去鯊了裘德吧!”

▲ 裘德《水母銀河》評論區

裘德說他特別能理解大家想“鯊”了他的衝動。“我可能把我個性中的‘固執’都放在音樂上了,總是想要每一方面都能盡善盡美,是個完美主義者。比如一首歌沒有達到我的標準,我就會讓大家改到我滿意爲止,而且我會去到他們身邊,盯着他們改,做監工,是不是有點誇張?音樂上的事情,我好像不太能等得了。”

得承認,金曲獎的提名給裘德帶來讚譽的同時,也帶了一些壓力。他告訴我們《頒獎》那張專輯其實自己鼓搗鼓搗就做出來了,沒想到口碑還不錯。

所以,這次做新專輯的時候他總是在想「如果這次花了這麼多心思和製作費用,邀請了那麼多好的樂手,如果口碑還不如上一張那可怎麼辦」。

這讓我想到了裘德談到自己名字時說的,希望“求得”自己認可就好。看來,這件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對於他來說自己的認可是比外界的認可難太多的一件事。

但其實生活中的裘德是隨性的,他開玩笑地說自己是個“工具人”,妥協是常有的事。

“我其實是一個很慢的人,金曲獎以後,生活一下子就改變了。我需要同時寫歌、參加綜藝、巡演什麼的,好不容易沉下來了開始寫歌,又要去參加節目錄制什麼的,很難回到之前專注幹一件事的狀態。”

“但怎麼說呢,我還是挺接受做這些事情的,不管是綜藝還是巡演,回頭來看都是有收穫的,實在需要放鬆的時候我就關在家裡玩遊戲。我也知道,人不太可能一直呆在自己的舒適區。”

▲ 裘德在《街頭藝術家》的舞臺現場作畫

這些“變化”讓裘德寫出了那首《昨晚我夢見我學會了游泳》。“在那(提名)之前我是幕後的狀態,突然一下子被推到了幕前。那種感覺就像是‘你站在游泳池前一樣,你會怯懦跳下去會怎麼樣?如果大家都遊得很快,我跟不上怎麼辦?’就像《海上鋼琴師》裡面的那個橋段,不一樣的是,我選擇了跳下去,1900選擇了留在船上。”說完,他笑了。

似乎,音樂是裘德唯一的月亮,其他東西都是六便士。所以,他對音樂的那一點“固執”變得很好理解。

在那個世界裡,優秀的人太多了

自己變得很渺小

「還行吧」,是我聽到裘德對自己最多的評價。「是個天才」,這是我聽到外界對裘德最多的評價。

大學畢業以前,裘德一直都呆在貴陽,他的世界很小。文化課成績不太好的他,從高中開始就開始“搞”音樂了。他說那是他整個人生最狂妄的時候,覺得自己唱的偏爵士的風格太牛了,天下無敵,考什麼學校都沒有問題。因此,他報考了全國五所音樂院校,並跟同學誇下海口說“即使復讀,也不會去讀其他學校。”

結果是,五所學校都落榜了。

“你知道,這件事情對於高中那個時候的我來說打擊真的很大。原本以爲自己很擅長的事,根本就不行。”

最後,裘德去了離家比較近的貴州師範大學就讀美聲專業。“班上的同學是不太認可我的,大家都是那種唱美聲的‘大嗓門’,我一個唱流行的,人家就覺得(不行)……包括在學校的比賽,我也拿不到很領先的名次,因爲標準不同。”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裘德說自己性格中的悲觀可能跟這段經歷有關。“那段時光,我體會到了太多的失落,以至於我現在習慣把所有事情都會往最壞的結果去想。就比如之前參加《誰是寶藏歌手》、《爲歌而贊》的時候,會有一些前輩或者同行的音樂人說‘你的音樂很好’之類的,我很開心,但更多會想‘人家是不是隻是說的客氣話’。”

▲ 裘德在《爲歌而贊》演唱歌曲《老古董》

真正的轉折是在去了北京之後。那時候,裘德在北京專職寫歌,給自己定的KPI是一個月10首歌,都完成了。他說和所有畢業出門闖蕩的大學生一樣,能靠自己在北京活下去就很滿足了,暫時沒去想做回那個“天下無敵”的自己。

這樣的狀態持續一年後,本站雲音樂“石頭計劃”發現了裘德,此後他的人生就跟“開掛”了一樣:和自己的“偶像”範憶堂合作了《頒獎的時候我要缺席》;首張專輯入圍金曲獎“最佳華語男歌手”;成爲“劉歡原創音樂專項公益金”百萬大獎獲得者。

裘德說,一方面,這些認可幫助他重建了很多自信;另一方面,突如其來的讚譽把他帶到了一個更大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優秀的人太多了,自己變得很渺小。

▲ 裘德和範憶堂合作演繹《頒獎的時候我要缺席》

如果你細心觀察,會發現無論是綜藝上還是舞臺上的裘德,幾乎不太講話,唱歌是他唯一的表達方式。我們都要承認,這是個只靠音樂很難被人認識的時代,我想,這一點裘德也知道。

說到這,這幾天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畫面浮上腦海——上海站巡演的後臺,我問一個喜歡了裘德很久的粉絲:“裘德這樣不愛表現自己的個性可能會有些吃虧,你們作爲粉絲替他着急嗎?”

女孩兒想了好一陣,很認真的回答我:“我對裘德的期待是,希望他自由,自由的意思是能做他想做的,得到他想得到的。如果‘大火’是他想要的,我就希望他能‘大火’,如果安靜做音樂是他想要的,那我就希望他能一直安靜做音樂。”

人都是渴望被理解的。只是,裘德希望大家對他的理解來自於音樂本身,這其實是一種別緻的“樂觀主義”。

我要做的是‘裘德’的音樂

不是某一種音樂

“音樂是我唯一熱愛的事情,我從來沒想過不做音樂人自己能做什麼。”在被問到是不是會有職業焦慮的時候,裘德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給了我這個答案。

的確,他註定是個音樂人。裘德告訴我他的靈感隨時都會來,日常生活中經歷的一些場景會存儲在我的潛意識裡,可能某天彈琴的時候碰到某個和絃會覺得和腦海中的某個畫面很像,就寫下來了。

很多人都說裘德的歌總是帶着“音樂劇”的色彩,其實他是在用音樂體驗其他人的人生。“不管是《瑞貝卡》、《莫比烏斯號的船醫》還是《K先生》,裡面的故事都是我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發生的,但音樂中我能成爲那樣的人,我很享受那種感覺。”

對於“成功”,裘德是有自己的標準的。“對於我來說,行業內和聽衆的認可都很重要,這兩者是一個平衡的事情。比如很多idol想要得到行業的認可,很多獨立的音樂人想要被更多人認識,很難兩者兼顧。”

雖然裘德的首張專輯得到了行業內不少認可,但他看來自己還在通往“一名成功的音樂人”的路上。

在我看來‘叫好’又‘叫座’至少要做到一個極致,纔算成功。可能現在我的歌的確有很多人喜歡,但其實沒有那種所謂的“爆款歌曲”。你問我在不在意大衆的看法和認可,肯定在意的,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還是會選擇先滿足我自己。

▲ 裘德首張個人專輯《頒獎的時候我要缺席》入圍第31屆金曲獎

在“要成爲一個怎樣的音樂人?”這個問題上,裘德認爲自己想的很清楚。

“我要做的是‘裘德’的音樂,不是某一種音樂。現在抖音上很火的那種歌,就算我存心去寫也寫不出來。那不是我喜歡的音樂類型,所以也不太會渴望寫出那樣的歌。”

“在我看來,音樂有不同的功能性,有‘用來聽’的,也有‘用來用’的,沒有對錯高低,只是思路不一樣。不要做太多人都在重複做的事情,那樣沒有意義。“

“就像每個音樂人表達自己天賦的方式也不一樣,可能有的音樂人上臺去秀一段貝斯或者架子鼓什麼的,觀衆會覺得很酷。但我就不是那個類型的,所以我不會強迫自己變成那樣。我會安靜的創作,然後唱給大家聽,相信有人會懂。”

▲ 裘德「在水中暫停」全國巡演杭州站現場

找到自己的那個點,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情。裘德說他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找到了自己的風格,所以他會堅持下去。如果可以,他希望未來大家聽到一首歌,腦海裡會立馬出現"這就是裘德的歌!"

“生活中我是個很普通的人,甚至有點無聊,所以我希望保留自己在音樂上的那一份‘特別’,不想跟大部分人一樣。”

採訪快結束的時候,裘德跟我講了一個關於人類、海洋、未來的夢境,那是他新專輯開始的地方,夢裡發生了很多奇怪又有趣的故事。

裘德給新專輯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但他說暫時先不要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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