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涵／外燴辦桌

「燴」是一種烹飪的方法，將肉類加汁在鍋中烹煮，至肉熟湯汁少以後再勾芡即成。現在人把在外辦桌說成外燴，早已是約定俗成的用語，其實客家人以前將婚喪喜慶在外辦酒席宴請親友，說成「做酒」，其語甚爲簡明。

早期鄉下「做酒」，在庭院禾埕，或街道一旁，或借用學校操場的空地。廚官（廚師）先開菜單和主家議定八道菜或十道菜，端看酒席的價格。以前鄉下民生資源匱乏，「做酒」一般都是八道菜餚，而且宴席都是用正方形的桌子，所以一桌頂多坐八人。後來菜色愈做愈精美，以前的「粗席」就改爲「細席」了。細想粗席與細席最大的差別是：粗席要吃飯，細席吃菜餚，細席以油飯代替了白米飯，並將八人座的桌子改爲十人座的圓桌。

小女出嫁原決定要在臺北辦酒席，她一時興起，想回鄉下借國小操場辦桌，認爲鄉下人的外燴比較有鄉土味。我欣然同意，覺得不但能向親友告知吾女已出嫁了，還可以獲得更多祝福；鄉下人視兒女結婚爲做事業，等到兒女皆已成婚辦了酒席，就表示一生的事業都已告盡，可以安享晚年了。

現代人辦細席，第一道上桌的是冷盤，將切成細片狀的臘味排滿整盤，待冷盤食盡，接着上桌的是油炸食物，其中又以炸花枝丸最常見，期間也出現鮭魚、旗魚、鮪魚組合的生魚片。待炸物食盡，大概就是翅羹及油飯。油飯客家話說「飯幹」，取其「幹」、「甘」同音，大家供桌吃了飯幹，以後就要同甘共苦，再多事多變的人生旅途，也要相互扶持。待此食盡，已是酒過二巡，接着是燒烤的羊排、幹煎或溼煮的大魚、紅燒的豬蹄膀、燒烤的紅醉蝦、整隻上桌的烤雞烤鴨，加上酒甕製作的雞肉湯，美味淋漓盡致，賓主盡歡。現代人辦外燴，甚少用時蔬上桌，而大概都以水果、甜湯或冰淇淋作酒席的收尾。

屏東客家鄉間一直流傳着一句諺語：「來做阿添仔。」此話意謂去朋友家白吃一頓又不必包賀禮。話說六十餘年前屏東內埔有一位阿添哥，經常出現在鄉間街道，每遇上有人辦桌就趨前飽吃一頓。這位阿添哥也很上道，他是趁宴席即將結束、客人幾乎離席才上桌吃剩下的，所以主人也不以爲意，還會吩咐廚官爲他加菜。「做阿添仔」如今竟成爲流傳一甲子的南部客家名言諺語。

我懷念鄉下辦桌，大家歡樂聚在一起的氣氛；我也懷念兒時被阿母帶去吃粗席的往事，尤其是正方形餐桌上的客家封肉、客家甩肉丸、酸菜魚丸湯等，真想重溫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