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捲風》:誰纔是災難片的終極主角?
◎張偉
今年暑期,一部久違的災難電影——《龍捲風》(2024)登上銀幕,雖然沒能在全球引起巨大聲勢,卻在北美刷新了災難片的開畫票房,超出很多觀衆的預期。說起來,它是1996年同名電影的續作,但在劇情上與前作並無緊密關聯,僅在主題立意方面相近。時隔28年,電影市場與觀衆喜好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電影公司到底有何種信心,纔敢於推出這樣一部大跨度的獨立續作?
“反其道而行之”的災難片
1996年問世的《龍捲風》,是上世紀90年代層出不窮的災難片中的一員,同一時期還有《天崩地裂》《活火熔城》《世界末日》等知名災難片。彼時,特效打造的災難場景正不斷衝擊着觀衆的視覺神經。時間推移,災難片熱度不減,進入21世紀後,隨着電影特效的進一步發展,前所未見的奇觀被呈現在大銀幕上,《後天》《2012》等災難片大製作取得了令人矚目的票房成功。可近年來,災難電影的熱度大爲下降,甚至趨於冷淡,此時《龍捲風》(2024)的出現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填補該類型空白的作用。
與主流災難片展現人類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不同,《龍捲風》(2024)所傳遞的主旨,恰恰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歌頌人類探索自然甚至戰勝災難的故事。影片的主角們象徵了古往今來所有爲科學獻身、爲人類造福的人們,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險,終於掌握了克服災害的鑰匙。
電影《龍捲風》(2024)的主線不是普通觀衆想當然的歷險求存故事,而是關於主角如何實現夢想的奮鬥史。從這一意義上來講,剔除所有的特效場面,影片所留下的也不是蒼白無力的故事線和不知所云的拼湊情節,而是相對飽滿的劇情和立體真實的人物。
與劇情相伴的“靈魂拷問”
女主角凱特·卡特是一名“龍捲風愛好者”,早在大學時代,她就癡迷於研究關於龍捲風的種種,並不斷通過研究成果換取資金,以進行更爲深入的科學探索。可是一次龍捲風意外,讓凱特的三名同伴丟掉了性命,也使她離開了這一領域。直到當年同行的倖存者、朋友哈維找到她,並說服她再次一起“追風”,凱特才重返戶外,用前所未有的先進設備來全面認識龍捲風。與此同時,超級網紅泰勒·歐文斯所帶領的“追風”隊伍與哈維的隊伍展開了競爭,而他那種網紅直播、兜售紀念品的炒作模式則讓凱特頗爲不屑。
網紅炒作的種種手段讓觀衆立即產生了代入感,而表面的黑白分明之下,其實有着潛藏的劇情轉折。哈維團隊所使用的資金來自於地產商,而地產商所做的,是在災民受災之後,低價買地以獲取暴利;泰勒團隊則是將銷售周邊產品所賺取的每一分錢都用在了救助災民上。當凱特不齒哈維的所爲時,哈維也詬病當年凱特爲了換取資金而選擇冒險,導致三位同伴喪失了性命。
其實這牽涉到幾個看似普通而又深刻的“靈魂拷問”:爲了科學去冒險乃至犧牲自己和他人的性命是否值得?當不良資金使用在科研上,是會將科學引入歧途,還是可以“英雄不問出處”?當絕好的探索自然的機會和寶貴的救助災民的機會同時到來,不能多選只能單選,一個對科學探索極度狂熱的人究竟如何選擇才能既不負自己的初心,又不負自己的良心?正是這些問題的逐一提出,讓觀衆在觀影時始終能在大場面之外有所思考,並最終隨着主角的選擇有所領悟。
最終,正是泰勒的鼓勵讓凱特勇敢正視過去的傷疤,她重新思考當年的研究路徑,經過升級改良後,終於找到了戰勝龍捲風的方法。當風災無情地向小鎮上的人們襲來,哈維與泰勒這兩個競爭對手也最終握手言和、不分彼此,投身到緊張的救災工作中。眼看災難的量級之大讓人們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凱特卻以一己之力衝向風暴、奮力一搏,將一場超級風暴成功化解,她的科學研究最終實現了造福人類之夢。
最重要的主角永遠是人
《龍捲風》(2024)作爲一部災難大片,展示了各種不同的風暴場景,甚至還有龍捲風襲擊煉油廠所造成的“火龍捲”,可以滿足觀衆所渴望的頂級視聽感受。但在影片主角的選擇上,《龍捲風》並沒有將肆虐的大自然當成絕對主角,而是選擇了一條人性刻畫之路。在災難面前,形形色色的“追風者”以及他們的決定與情誼、他們的猶豫與恐懼,纔是鏡頭下真正的焦點。這也使整部電影擺脫了以往災難片徒有特效空殼沒有充實內核的老毛病,做到了劇情起伏、人物鮮活、特效真實。
當人類興起作惡的念頭,其破壞力度不會比自然界的龍捲風小,而當人類決定爲科學獻身時,就連堅不可摧的龍捲風也無可奈何。“平地起風暴”的現象除了發生在大自然中,又何嘗不發生在每個人的心中?
當科學召喚着一代代不懼生死的“追風者”勇敢前行,相隔28年的兩部《龍捲風》電影也就有了傳承的意味。雖然時代變遷,星移斗轉,探測設備不斷更新,網絡生態前所未見,但對於冒險的執着、對於求索的信念,則不會隨着時間而改變。新一代的“追風者”們有着與前輩相似的苦惱,他們也與老一代先驅們共享着同樣的熱情。
刻畫自然的同時,迴歸到人性本身,《龍捲風》(2024)其實做出了既正確又稀缺的選擇。在信奉投資成本可以代替一切、特效出色才能贏得票房的年代,這部電影揭示出一個易被忽視的道理,即最容易流於表面的災難片,也可以有較爲深刻的表現方式。災難時刻,方纔顯出抉擇的重要,風暴來臨,尤能突出人性的閃光。舞臺搭建完成之後,最重要的主角永遠是人。只要人物不退場,人性不隱藏,電影作品就永遠有取之不盡的表現空間,以及表達不完的悲喜哀愁,這纔是觀衆走進電影院最原始也最終極的意義。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