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拜習會 分水嶺

美中矛盾太深，拜習會成果有限，頂多是兩國暫時和緩。這是十一月十五日會前普遍的看法。

然而，會後成果豐碩，美中各自滿意。上月十八日美執政黨前國安會官員麥艾文（Evan Medeiros）在《外交政策》訪問中表示：「我們得的比要的多。」同日，中國官方電視展示美方對習禮遇。新華社報導「拜登熱情迎接」習抵達費羅麗莊園及拜習「花園散步」。十五日習宴請美企業大亨，接受三次半分到一分鐘的起立鼓掌，與外資撤離中國報導成強烈對比。

此外，兩國不只暫時和緩，很可能開啓新局：競爭雖持續，但合作上升、對抗下降。

會後四天，美國白宮表示，拜習將再會晤，日期未定。十二月十四日，金融時報報導，拜習會前，北京駐美武官劉展少將與美國國防部主管中臺矇事務副助理部長切斯（Michael Chase）已見面。自去年八月美衆院議長裴洛西訪臺後中斷的中美軍交流其實已恢復。

在表面和緩跡象之下，深層板塊也開始移轉了。

中國：十年來習近平以毛澤東風格主政。兩任摸石過河之後，他發現路線已達極限。戰狼外交下，北京與富強西方及衆多鄰國關係惡化；國安至上的內政下，民營企業與外資喪失信心。被紐約時報記者張彥喻爲最能調整自己以適應新局的百年中國共產黨必須再度大轉彎。

於是，習八○年代初在河北正定縣受柯雲路教導的佛教底蘊再度浮現。柔忍勝剛強。

十月中開始，官媒大轉向，營造中美友好氣氛。抗美援朝電影《上甘嶺》不播了，改放送美國大兵與八路軍女兵愛情的《黃河絕戀》。十一月底，北京取消立陶宛的貿易禁令，以改善與歐盟整體關係。當初引發禁令的立陶宛設臺灣代表處問題，不提。同時，習視察上海，重提改革開放，要求對國內外高端資源吸引力。

美國：美國面臨棘手的以巴衝突、不樂觀的俄烏戰爭、不利己的中俄結盟趨向—將成全球最大國二對一！改善美中關係以防止中美軍事衝突更爲必要。

明年美國總統大選，拜登國內民調卻節節下滑。在六個搖擺州中他落後川普五個。十二月九日華爾街日報民調，拜登首度以四十三趴落後川普四十七趴。人民生活用品通膨嚴重。而美國加徵中國進口日用品關稅由商人轉加給美國人民。拜登必須改善中美關係以減低兩國貿易戰對美國選民的傷害。

美中交惡傷害美國晶片工業的利益和競爭力，因爲美中經濟互賴太深。今年七月，美國晶片巨霸輝達、英特爾、高通高層連袂赴華府甚至通過政府智庫表達他們的憂慮。拜登政府終於宣佈對中國不脫鉤。

十一月廿日華爾街日報報導，美對中的潛艇優越性已一去不返。十二月四日，美國國防新聞週刊登載專家警告，中美太平洋戰爭不利美軍。障礙包括距離遠補給困難、廣大海域着陸不易。而中國距離戰區近，後勤簡化，集結迅速。

美中利害牽扯，長期將更明顯。即使川普重返白宮，很難改變。

美中開始調整並非一蹴可就。拜習會將是中美關係的分水嶺。

（作者爲前華府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講座教授，曾任國防部副部長，着有《偶爾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