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建章：攜程爲什麼要給員工發生育津貼？

6月30日，攜程集團宣佈，推出針對全球員工的生育補貼政策——“程二代程長禮金”。2023年7月1日起，入職滿3年的全球員工，不論性別，每新生育一個孩子，將獲得每年一萬元的現金補貼，發放至孩子滿5週歲後終止。

自2015年12月起，攜程集團同時發佈了孕期交通費、生育禮金和生育醫療補貼等福利，並在此後陸續增加了孕婦躺椅、輔助生育以及母嬰室等10餘項福利。在此次生育補貼政策出臺前，攜程年均在生育福利上的投入近800萬元。

據統計，2022年對比2015年，攜程員工年新生兒家庭佔比增長147%，其中二胎佔比增長329%。

此外，2022年2月，攜程宣佈全公司近3萬名員工將實行混合辦公制，允許員工每週三和週五在家遠程辦公。這是中國首家大型公司推出“3+2”的混合工作制。混合辦公模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不僅工作效率沒有下降，而且還大幅提升了員工滿意度。混合辦公的社會效應也很明顯，不僅減少了通勤的擁堵，還有利於環境保護、家庭和諧、緩解高房價和提高生育率。

攜程出臺生育友好政策的背景，是中國面臨嚴峻的低生育率問題。根據國家統計局發佈的數據，2022年我國出生人口956萬人，出生率爲6.77‰，雙雙創下1949年以來的最低紀錄，並且總人口開始進入負增長。根據育媧人口發佈的《中國人口預測報告2023版》，如果沒有出臺實質有效的鼓勵生育政策，中國人口到2050年將減少到11.7億，2100年中國人口將降到4.79億，佔世界比例將從現在的17%降至4.8%，而新出生人口只有世界新出生人口的0.89%。屆時，中國就不再是一個人口大國了。

出生人口崩塌必將導致中國年輕人口的規模在二十年後出現嚴重縮減，原本的規模優勢和年輕優勢會出現逆轉，導致我國科技創新能力大打折扣。這和過去幾十年的日本經濟類似，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日本的某些領域的科技實力一度超過美國，人均收入高峰時期比美國還高20%。但是九十年代以後隨着老齡化加深，其高科技產業逐步停滯，三十年後已經遠遠落後於美國，人均收入倒退到只有美國的一半，甚至很多產業被中國和韓國趕超。日本的現在很可能預示着中國的未來，由於我國的生育率已經低於日本，未來我國的少子化和老齡化將比日本更嚴重，科技和綜合國力的倒退程度可能比日本更嚴重。

生育率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生育成本過高。根據育媧人口發佈的，在中國把一個孩子從0歲撫養到剛滿18歲所花費的成本平均爲48.5萬元，相當於人均GDP的6.9倍，幾乎是全球最高的。要提升中國的生育率，關鍵是要減輕育齡家庭的生育成本。發放育兒補貼就是減輕生育成本的一項重要措施。一些北歐和西歐國家出臺了慷慨的鼓勵生育政策，同時獲得了比較高的生育率。例如，法國和瑞典都拿出GDP的3%-4%鼓勵生育，他們的生育率也在1.8到1.9，在歐洲國家中屬於最高之列。

近年來，國內許多地方政府(例如杭州、濟南、武漢東湖高新區)紛紛出臺育兒補貼政策。但我認爲，育兒補貼政策應該由中央層面出臺更合適，一是因爲大多數地方政府並沒有足夠的財力補貼生育，二是因爲地方政府並不一定是出生率提高的受益者，孩子長大後有可能到外地工作，爲整個國家做貢獻但不一定是爲本地做貢獻。

生育既是一件家事，也是一個國家、一個社會的事。因此，生育成本應由家庭、國家（或政府）和社會共同承擔。政府財政補貼生育無疑是應該的；而企業，作爲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應恰當地承擔一部分成本，畢竟人力資源既是社會的寶貴財富，也是企業發展的核心力量，也符合國家政策支持生育的大方向。

近年來，國內已有多家企業先後推出了鼓勵企業員工生育的政策，其中，攜程最新推出的給員工發生育津貼的措施，就是知名大型企業鼓勵員工生育的一個典型例子。企業鼓勵員工生育，固然有可能增加企業的用工成本，但也有利於提升企業形象以及提高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增強員工的凝聚力。

當然，要鼓勵生育，政府應該起到主要作用，企業只起到輔助作用。尤其是，由於大多數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處於激烈的市場競爭壓力，不可能提供太多生育福利，所以育齡家庭主要還是要依靠政府提供的生育福利。但到目前爲止，政府出臺的生育支持政策還遠遠不夠，不足以有效提高生育率。我在新書《人口戰略》中分析過，需要用GDP的2%-5%來補貼生育，才能把中國的生育率提升到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1.6左右。我在《人口戰略》一書提出的補貼生育措施包括：

一、現金補貼：對於二孩家庭的每個孩子，給予每月1000元的現金補貼；三孩以上（包括三孩）家庭的每個孩子，給予每月2000元的現金補貼，直至孩子到18歲或20歲。

二、個稅和社保減免：對於二孩家庭，實行個人所得稅和社保減半，三孩以上家庭個人的所得稅和社保全免。

三、購房補貼，具體方式可以通過按揭利息返還或房價打折進行補貼。比如說補貼二孩家庭的房貸利息的50%，三孩以上家庭的房貸利息可全部補貼。

補貼生育雖然會增加不少財政支出，但是現在的中國經濟正面臨內需不足、消費疲軟、產能過剩等問題，恰恰可以通過提高生育福利來刺激經濟，形成一舉兩得的效果。短期來說，補貼生育的福利支出有助於擴大內需、穩增長、穩就業。長期來看，有助於提升人力資源、人力資本、經濟社會活力，增強中國經濟發展的信心，提升中國的創新力和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