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的藍白拖／《紐約客》的「猜猜誰在買」
Chris Fuchs (傅子羽)
廣受美國知青歡迎的《紐約客》雜誌17日在臉書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標題爲「猜猜看誰在買J. Crew最新推出『超小超小超小尺碼』」。
據《紐約客》的報導，J. Crew最新尺碼XXXS其實不是新尺碼。譬如，美國的XXXS（適合腰圍爲23英吋）等於英國女裝0號、法國女裝的28號、西班牙女裝的26號。和歐洲尺碼相比，美國XXXS在文字上看起來很過份，引起了不少美國網友強烈譴責J. Crew 變相暗示女性應該憂慮自己的身材（因爲美國女性平均腰圍爲34英吋）。報導也指出，這些號碼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意義，因爲這些品牌本來或多或少會在尺碼錶上稍做調整來迎合忠實顧客的歡心。
文章的第二個段落，很快地揭曉XXXS尺碼的衣着是特別爲亞洲女性顧客開發的。雖然如此，這主題在這幾天還是激起了千層浪，讓美國網友激烈地爭辯XXXS尺碼是否會給美國女性更大的減肥壓力而增加厭食症的人數。不過，令人玩味的地方是美國人知道歐洲各國早有這樣纖細的版型。而如果深入爭論的留言內容後，隱約會感受到一種對亞洲社會的反感。
《紐約客》報導指出，不只是第一夫人米雪兒·歐巴馬長期愛好的J. Crew，其他大品牌如Abercrombie and Fitch等，因爲在美國這幾年的營收未達預期目標，有愈來愈多美國公司決定往中國、香港等地拓展新據點，希望倚靠新興亞裔市場賺錢。《Harper’s Bazaar》 雜誌中文版在3月26日就已報導了今年五月香港會有兩家J. Crew新分店，顧客終於可以「走進實體店鋪」選購衣服，不再需要跨海網購。而「大家最關心的亞洲尺碼」，官方當時表示，暫時只會賣J. Crew系列。但後來事實證明，J. Crew非常體貼中國、香港在內亞裔客戶，在五月新店開展時，適時推出新尺碼。
美國網友的反感或許是因爲無法忍受J. Crew積極迴應新市場的需求，而不是美國女性的。在臉書上， Erica Oyola 說，「Imagine that. Closing down US stores to cater to Asia. What a country!」(想像不到，美國的許多分店結束營業是爲了要應付亞洲的市場。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國家？) 另外一名網友 Linda Van Allen寫道：「It’s all made in China anyway, so I have boycotted J. Crew。」（衣服都在中國製作的，所以我杯葛J. Crew。）當然，還是有不少身材嬌小美國女網友不反對J. Crew新尺碼，因爲她們終於可以在以屁股大、胸部大的主流市場找到合身的衣服。
大家熟知之所以中國、香港市場極熱，是因爲中國正在崛起，這可能也讓許多美國人感到威脅。但進一步回看歷史，有不少例子可以反映出美國人因經濟不景氣而急於尋找怪罪的替身。以1882年排華法案爲例，因內戰而造成景氣低迷，有些政客歸咎華人苦工，把華人塑造成野人，以這種宣傳方式惡意讓美國人害怕在美華人和新華裔移民。如今，J. Crew （一個美國本土高單價品牌）在香港開設新據點，並特別爲亞洲女性開發超小尺碼的衣服。對於某些美國人來說，J. Crew行銷策略會反映出中國經濟的繁榮、美國經濟的衰退。受到這種威脅時，第一個反應是言語上攻擊對方。
看看網路上評論者的字眼，這點就很明顯。在臉書上，留言回答《紐約客》標題「誰穿得上這尺碼」的問題，網友評論之前應已看完了文章，並且肯定知道XXXS尺碼是爲了因應亞裔女性的需求。但這沒阻止網友惡劣地列出一大堆侮辱亞洲女性身材的字眼：「ants (螞蟻)、short women、little children、anorexics (罹患厭食症者)、squirrels (松鼠)、very small foreign visitors (超小的外國觀光客)、starving people in China (中國來的捱餓者)、ghosts (紙片鬼魂)及Chinese housewives (因爲先生有錢而可以在家閒閒無事的家庭主婦) 」等等。有的網友甚至寫得更加完整：「They want small, stylish, puke disgusting garments that flatteringly fit their boyish figures」（她們要緊身、時髦、但是令人無法讚賞的衣着可以撐起「毫無女人味」特有扁平的身材）。連美國著名料理美食節目主持人Rachel Ray迴應說：「What human with any sort of reasoning skills wants to be a 000?」（到底什麼樣思維能力的人想要穿XXXS尺碼的衣服呢?）
讓美國女性焦急的另外一個可能：她們可能嫉妒亞裔女性出現媒體上，總是纖瘦的身影。當然每一國家有各種身型的民衆。華盛頓大學2014年5月的研究報告指出， 2013年度臺灣的女性肥胖率爲32.4%、南韓28.8%、中國27.9%及日本20.8%。無論多少歲，在188的國家當中，有最多肥胖的女性人口果然還是美國，肥胖率高達67.4% 。考慮到減肥是一生的事業，美國人爲了減肥每一年約花費600億美元，成效還是有限。當XXXS尺碼新聞點出全國五分之三肥胖的美國女性最在意的腰圍時，美國網友感到十分沮喪也就可以理解了。簡單而言，亞裔女性身型可能代表她們達不到的目標。因此，任何迎合有這種身材的大品牌就成爲敵人。就像美國內戰後經濟低迷而歸罪華人，亞裔女性穿不上超大XXXL的衣服就是亞裔女性的不對。
無論你是東方人或西方人，引起這麼多美國人近乎情緒化討論一則亞洲人注意不多的新聞反映出 : 我們對不同文化、社會的印象，主要是透過媒體而塑造的。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J. Crew突發奇想要增加XXXXXXXS的尺碼，國際網友會如何反應？不過， 這個假設成爲實際情況的機率大概不高，是因爲連亞洲各國的肥胖率都隨着飲食西化，已逐步和全世界大多數國家看齊，就是不斷地上升。
●作者Chris Fuchs (中文名：傅子羽)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碩士。現任紐約市一所高中漢語教師，專業翻譯者；長期關注臺灣議題，持續爲美國《外交政策》雜誌、美國《世界週刊》及臺灣《臺北時報》等撰寫文章。作者歡迎讀者也能進入個人推特（https://twitter.com/Chris_Taiwan）交流。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討論與聲音，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