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天津大爆炸、股災的警示
2014年天津達沃斯論壇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的主旨演講向全世界鄭重宣示：「法無禁止皆可爲，法無授權不可爲」。此言一出立即引起爭論，許多有識之士對於在現有法制環境下此提法的安全邏輯和政府法制底線憂心，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不到一年時間就在天津發生了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生產安全事故，造成難以置信的生命和財產損失。
儘管「法無禁止皆可爲」與爆炸案並沒有直接關聯，但是一個有強烈安全意識的政府，在提出「法無禁止皆可爲」前一定會慎重考慮你的法網能不能兜住「皆可爲」背後隱藏的巨大安全隱患。如果沒有把握，就不能任性地甩開膀子，不惜殺出一條血路地蠻幹。
今年連續發生的股災和天津大爆炸兩樁驚天動地的大事看似毫不相干，但內因卻存在一定邏輯自洽。股災的直接成因是不計後果的金融自由化、國際化、市場化冒進。換句話說是「對西方模式的迷戀導致了這次股災」。
金融改革的頂層設計完全不顧國家金融安全、社稷安危、百姓財富基本保障，盲目採納西方新自由主義理論，把事關中國經濟命脈的股市交給「市場，這支看不見的手」，險些釀成無法彌補的災難。而這種拋棄「摸着石頭過河」先行先試的改革模式，迷信西方理論一步到位的所謂頂層設計的改革從設計到實施，看不出有政府或立法機構爲這樣的頂層設計把關，後果很嚴重。
▲天津大爆炸現場圖。(圖／翻攝自微博)
1. 頂層設計缺乏安全意識和改革制度建設存在着缺少安全把關的致命缺陷
天津大爆炸暴露出許多問題包括生產一線的安全意識和管理體制機制制度問題、危化品安監和消防系統設計問題等等，這些都是中國社會長期普遍存在忽視安全的通病，然而即便如此，像瑞海物流這樣生產安全漏洞百出的私企敢一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一向繁瑣、嚴格的安全管理制度也是破天荒的，是什麼理論借給它一切「皆可爲」的膽？
明知安全隱患後果不堪設想卻能得到多達五個以上的監管部門同時向資質嚴重不足的私企大開綠燈，又是什麼思想綁住了這些部門的手腳，突然都「不可爲」了呢？
顯然這已經不是技術層面的問題，也非官商勾結和腐敗那麼單純，特別是它不是發生在新舊政權交替的1949年，不是法治沒有恢復的1979年，而是發生在政府和法制治理環境相當成熟，民進國退、簡政放權深化改革的今天，顯然與不惜壯士斷腕、殺出一條血路冒失改革的大環境脫不清關聯。兩災歸根結底是國家管理層面的安全意識的嚴重脫節或缺失，改革「頂層設計」一環存在着頂層缺乏安全意識和制度缺乏安全把關的致命缺陷。
這絕非無限上綱上線，極具代表性的政府官員法治淡薄，違法開綠燈；企業無視法制，冒險、不顧生死地發財，在這樣的政府、企業、個人法制觀念落後、全社會法制制度漏洞百出的大環境下，國務院當務之急需要做的是紮緊法治籬笆，特別在涉及國計民生的安全領域，更應該謹慎放權，豈能不計後果、大張旗鼓推動「法無禁止皆可爲、法無授權不可爲」，去鼓勵冒險、劣幣逐良幣民進國退；同時限制政府的作用、思想觀念上捆綁束縛幹部手腳。
同樣任性的還有金融體制改革，過去一兩年金融系統不顧後果地推進金融自由化市場化國際化改革，毫無顧忌地引入外資、開闢直通車、自由港、擴大槓桿刺激股市瘋漲。在掌握改革生殺大權的高官們熱衷於排除一切阻力推高股市的時候，可曾審慎思考、周密設計過預防金融風險，特別是被敵對勢力藉助「直通車、自由港等明裡暗裡的渠道操縱和做空中國股市的風險？
當美國用專門設計對付中國，欲把中國排除在美國主導未來世界經濟圈之外，全力孤立圍堵中國的時候，我們卻主動打開金融堡壘的後門，宣佈不設防，任由「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把國家和民族的經濟命脈交給市場那隻看不見的黑手，這無疑把國家金融安全經濟安全當作兒戲。
這些號稱「不需要東試一下、西試一下」，已經邁過「摸着石頭過河」階段，依據西方經濟學理論頂層設計的，一步到位的所謂深化改革，背離小平同志實踐檢驗真理、小步快走、先行先試的既有改革路線，一出問題就是大問題。只不過再大的問題自有一線的替罪羔羊，「斷」的不是頂層設計者的「腕」，而是天津的左膀右臂，流的不是設計者的血，而是股市百姓多年積攢下的心血。
所幸中國仍然保留着雄厚的國有經濟和龐大的外匯儲備作後盾，迅速托住股市自由落體般的下跌，堵住被頂層設計預留的漏洞，維護了國家金融和經濟安全。
2. 政府自身的安全意識決定全社會的安全水平
現代企業管理最重要的一根弦是在安全的前提下組織生產，一個國家更需要把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國家經濟金融安全、國防安全放在一事當先的首要位置而不僅僅是安監、經濟、和國防部門的責任。當政府部署簡政放權時，首先閃過大腦的應該是安全意識。不能給百姓的生死留下任何安全隱患、不能給國家金融環境留下安全漏洞、不能爲國防安全埋下任何定時炸彈。
因此，頂層設計首先要思考的是必須從安全角度篩選出涉及安全隱患條款審慎對待、立法部門嚴格把關。否則，一旦災難降臨，難免重複檢討事故只是簡單地處理幾個人慰祭撫平冤魂，堵住芸芸衆口，而不提高全社會，特別是政府頂層安全意識建設的惡性循環。否則，即使今天堵住了危化品的安全漏洞，今天降低某些金融槓桿，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對全社會來講，其結果就如同當年高投入整頓煤企，雖然減少了礦難，但從全社會的角度看仍然是治標不治本，災難防不勝防，其它行業和經濟安全隱患還將會層出不窮。
當年礦難頻發的時候筆者曾寫過一篇有關提升政府安全意識的文章：《總理：你今天出行系安全帶了嗎？》，文中強調，如果政府官員、企業老總出行都不繫安全帶，甚至在災難現場的高官、高管、記者都不戴安全帽，缺乏起碼的安全意識和規範，憑僥倖行政、管理，一出事就把責任推到一線，「嚴肅處理所有責任人」卻永遠處理不到自己，纔是低級安全事故層出不窮的根源所在。
事實上十年來通過國家大力投入，礦難明顯減少，煤炭行業高危漏洞堵住了，卻堵不住比礦難更驚天動地的危化品大爆炸。這種只顧眼前利益，頂層本身就缺乏安全這根弦的小農經濟式安監管理體制，一直在拖中國工業化、現代化的後腿，並一而再再而三地以生命和鮮血爲代價，成爲社會難以承受之重。如果頂層設計源頭及各級高官頭腦中沒有起碼的安全意識和責任，手電筒只照別人，中國的生產安全管理無疑還還沒有進入工業化時代，不斷髮生惡性生產安全事故將在所難免。
政府的安全意識應該體現在任何政策法規的制定和改革設計方案上，就如同設計製造一輛轎車，安全性必需貫穿於設計製造的始終，安全意識必須凝固在每一個部件裡才能保證汽車這一高速運動的機器不是殺人怪獸。推出一項改革措施，如果壓根沒有國家經濟安全、國防安全、民生安全的考慮，就如同跑高速的汽車沒有設計安全帶，靠撞大運，打着改革政治正確的旗號、任性蠻幹，出事、出大事是遲早的。
目前社會上流行的一句話是「有錢就任性」，其實還有一種社會危害更大的任性叫知識任性，一批位高權重，掌握了西方經濟學理論的博士、專家、智囊們往往自認爲掌握了普世的真理，瞧不起摸着石頭過河的土辦法，堅信只要憑藉自己的滿腹西方經綸頂層設計一下，中國改革就再也不會出現摸着摸着摸不着石頭的窘境，甚至武斷地把西方「法無禁止皆可爲，法無授權不可爲」的法治理想當作處理中國現實問題的法寶。
其實有長期契約文化，法制傳統的西方法律界把「法無禁止皆可爲」作爲法治建設理念，是爲推動和完善疏而不漏，嚴謹的法律體系，而絕不是用作國家管理層面推動經濟渲染的口號。任何法制體系都不可能盡善盡美，需要不斷髮現和填補法律漏洞，即使法律相對完善的發達國家，仍然有許多法外行爲需要受到道德、宗教、和社會制約。
在政治場合鼓勵大家「法無禁止皆可爲」，本身缺乏現代社會嚴謹的法治精神。特別是中國這樣一個法治不健全的國家，改革進程中簡政放權法律條文混亂的特殊時期，大張旗鼓地宣揚「法無禁止皆可爲、法無授權不可爲」，一方面精神上綁住了執法部門的手腳，另方面鼓勵本身就準備以身試法之徒更加大膽妄爲。天津大爆炸5個以上的監管部門「不可爲」及企業管理和一線員工明明知道此私企的資質不夠卻「皆可爲」，便是典型安全意識缺失、法制觀念淡薄的惡果。
中國社會除了法律，還有傳統的道德規範，中國傳統文化除了法家，還有儒家。
西方女性在公共場所裸露上身是違法的，即使如此，時常在電視報道中可以看到裸女街頭違法抗議。中國法律還沒有完善到禁止女性上身裸露的法律，但是也幾乎沒有女性裸胸集會，原因很簡單，儘管「法無禁止皆可爲」，中國傳統道德規範的力量是無形而巨大的，無人裸胸集會抗議。如果政府大張旗鼓地鼓勵「法無禁止皆可爲」，認爲西方嚴刑酷法是人類社會最高境界，摒棄中華文明儒家思想教化規範社會的優秀人文文化，放棄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家規族譜、鄉規民約，而是「法無禁止皆可爲」會產生怎樣的後果？中國共產黨是一個紀律嚴明的執政黨，黨有黨紀，如果每個黨員都「法無禁止皆可爲」，黨紀就成了一紙空文。
中國三千年的文明史一個最重要的理念就是治理社會需要法治和儒家思想的德治相結合，盲目崇拜西方的法制體系是缺乏文明自信制度自信的愚蠢觀念。美國卡特里娜颶風與中國紋川大地震前後腳兒發生，當看到解放軍戰士徒手爬山涉水進入災區不顧個人安危救人的時候，回放法制健全的美國國民警衛隊全副武裝的大兵趕到災區現場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槍口指着災民維護治安的一幕讓美國人無地自容。以至於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不無感慨，中國的百姓太好了。
法律建設有一個完善的過程，如果一方面大力簡政放權，放權的過程難免出現漏洞，卻不理智地提醒那些「賊心不死」的人，不用再以身試法，現在「法無禁止皆可爲」；另一方面卻強化「法無授權不可爲」束縛管理者的手腳，使得法律漏洞十倍百倍地放大，出現天津大爆炸就不意外了。
簡政放權的目的無疑是爲了方便百姓，但是如果簡政放權不從安全角度去審視，經過多少代人生命和鮮血建立起來的制度規範就可能被輕易拋棄，其結果就真的變成「壯士斷腕，殺出一條血路」的改革代價。只要不違法，違反紀律，違背道德都可爲，這樣的改革顯然是一種不顧後果的任性。
4. 人類還沒有能力像工程設計一樣設計自己的社會型態
所謂深化改革的頂層設計，號稱政府首席高級智囊的原話：「頂層設計包括基本的價值取向、要達到的主要目的，以及先後順序。因爲中國已經過了東試一下、西試一下的階段」。不知該「設計者」哪裡來的不需「東試一下、西試一下」無比的自信，憑藉的是什麼經典理論進行頂層設計，依靠的是什麼價值取向主導意識形態，和要達到什麼主要目的。
當年鄧小平沒有這個自信，選擇「摸着石頭過河」漸進型改革路線，而戈爾巴喬夫及繼任者、追隨者們充滿自信地認爲西方理論「已經過了東試一下、西試一下的階段」，歡天喜地地採納新自由主義頂層設計的「休克療法」，25年過去了，結果是30個後社會主義國家中不少國家現在還處在休克、半休克狀態醒不過來，烏克蘭，這一前蘇聯最富裕的加盟共和國，更是被整的生不如死。
回望歷史，人類已經在許多科學領域不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然而到目前爲止，人類還沒有能力像工程設計一樣設計自己的社會，如果硬要這麼做，帶來的一定是災難。蘇聯、中國及其它社會主義國家曾僵化地採納馬克思社會主義理想的頂層設計、以及拉美、蘇東社會主義國家迷信新自由主義頂層設計帶來的教訓無不證明這一點。放棄中國共產黨幾十年來經歷無數次挫折總結出來的實踐檢驗真理「摸着石頭過河」，被歷史證明行之有效地改革方法論，再次走上形而上學，迷信西方教條的邪路，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改革不能盲目、任性，迴歸鄧小平開創的，穩健的、一步一個腳印的改革纔是中國改革的出路，纔是中華民族之幸。
●作者九峰，現居美國鳳凰城，碩畢，從事信息安全和計算機控制和管理工作。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