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大區出手!不要低估“房票”的威力

文|凱風

一線城市,又出手了。

日前,廣州開發區、黃埔區出臺城中村改造項目房票安置實施細則,憑房票購房不限購、可貸款、可轉讓,到期未購房可申請兌付現金。

這是一線城市首個落地的城中村改造房票,也是全國首張“依法徵收、淨地出讓”城中村改造新模式項目房票。

今年年初,廣州曾發放一線城市首張房票,一度登上熱搜。但當時的房票試點,着眼於舊城改造項目,而非城中村。

作爲我國重點推進的“三大工程”之一,城中村改造無論是數量之多、規模之大還是利益主體之複雜,都遠超舊城,其進展關乎房地產和城市發展的未來,房票試點探索價值更爲凸顯。

新一輪房票安置試點,能否扭轉城中村改造的局勢,並進一步激活樓市?

01

敢於啃最硬的骨頭,勇挑城中村改造的大梁,向來是排頭兵的重任。

房票早已有之,但過去多數集中於二三線城市,這次一線城市首開先河,其信號意義不容低估。

北上廣深的一舉一動,歷來都全乎全局,不僅是樓市調控最後的堡壘,也被視作政策轉向的風向標,更是每一輪樓市復甦的領跑者。

爲什麼是廣州?爲什麼是黃埔?

去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提出,加快推進保障性住房建設、“平急兩用”公共基礎設施建設、城中村改造等“三大工程”。

三大工程,既是2024年政策發力的主方向,也是房地產步入下半場難以繞開的選擇,更是未來穩樓市、穩房價、穩增長的重要推動力。

與20多年前遍及全國的住房商品化改革不同,與七八年前席捲中小城市的棚改貨幣化也不同,這一次“三大工程”的重擔,主要落在了超大特大城市身上。

全國共有20多個超大特大城市,而廣州是中心城區城中村數量最多的城市,黃埔又是廣州城中村改造的主戰場,擔子最大,任務最重,率先探路的緊迫性更強。

根據《廣州市城中村改造專項規劃(2021—2035年)》,廣州將推動272條城中村改造,覆蓋155平方公里的面積,涉及118萬戶籍人口、500多萬常住人口。

其中,黃埔有38個項目納入全面改造,位居全市之首,遠超老城區的天河、越秀、荔灣等地。

近期,隨着宏觀環境、樓市週期和社會預期發生變化,城中村改造難以沿襲過去的舊路,亟待變革。

在新的環境下,“大拆大建”的改造模式不合時宜,由央行託底定向放水式的棚改貨幣化也難以複製,而藉助房價上漲助推的快速城鎮化正在面臨挑戰。

這種背景下,“房票安置”橫空出世,成爲超大城市推動城中村改造的關鍵一招,猶如槓桿一樣,再次撬起市場預期。

02

黃埔的房票安置,究竟有何吸引力?

任何一項政策,都不能憑空而來,既要有較高的站位,也須考慮現實的可行性與激勵的相容性。

從各地政策實踐來看,部分城市房票陷入無人問津的尷尬,個別城市最終淪爲一張空頭支票,根源就在於限制太多而激勵不足,更忽視了大環境對市場預期的影響。

爲此,從廣州市到黃埔區,在新一輪房票安置試點中,做出了許多新的探索,兼顧政策激勵、市場選擇、民生需求和公共利益等多重因素。

其一,房票不會一刀切,而是多了一種選擇,更多了一重保障。

根據新規,城中村改造項目,每戶人均40平米應按照原址回遷,40平米以上可選擇房票安置,兼顧政策兜底與市場選擇。

我國城中村改造,普遍採取復建安置、貨幣補償、產權調換等模式,房票安置則是滿足差異化需求的新選擇。

顯然,房票安置不具有強制性,更非唯一選擇,而是交由市場。要不要選擇房票,選擇多少房票,房票如何使用,完全遵循被拆遷人的意願。

其二,與等待安置房相比,房票更具確定性,且能從實現安置房向商品房的產權升級。

過去,原址回遷曾是絕大多數項目的首選,但受大環境影響,城中村改造週期有所拉長,回遷房建設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

與被動等待回遷、承受市場波動、面臨租房帶來的入學困擾相比,房票購買商品房,多數都是現房或準現房,所見即所得,擴大了選擇空間,也多了自主選擇權。

更關鍵的是,從回遷房到商品房,房票安置不僅能夠突破限購限制,而且實現了產權升級。

在我國,土地類型不同、房屋產權不同,價格可能存在巨大差別。

商品房擁有完整產權,配套相對完善,可自由交易,而安置房產權一般受限,一定年限內不能上市交易,到了年限之後,通常也需補足土地出讓金方能入市。

其三,與棄產和貨幣補償相比,房票安置不僅多了政策獎勵,而且購房也有折扣。

根據黃埔新規,“房票安置”由基本補償+政策性獎勵構成,政策性激勵一般不超過獎勵不超過5%,這是相比直接貨幣補償多出的部分。

與拿着貨幣補償直接購房相比,房票與“房源超市”直接掛鉤,後者均是產權清晰、手續完備的高品質商品房,且購房存在明顯折扣。

黃埔區首批入選“房源超市”的三個樓盤,均位於首發的“五村七片”試點項目周邊,既保障商品房的高品質需求,又能兼顧鄰里文化需求。

同時,房票有效期爲18個月,但到期之後並非作廢了之,仍能按基礎補償金額兌付現金,這相當於多了一種選擇,也多了一重保險。

其四,任何東西必須能交易纔有價值,房票的流動性正是其最具吸引力所在。

允許實名轉讓一次,且未限制在被拆遷人之間,這是黃埔區房票安置最大的亮點之一。

一些地方的房票不允許對外轉讓,一些地方即使允許轉讓,也侷限於城中村內部“小圈子”,房票受到的限制越多,其吸引力就越有限。

如果說“補償+獎勵”決定了房票的“本錢”,那麼“可轉讓+到期可兌付+不限購”,則提升了房票的真實價值。

這正是黃埔區房票安置試點的積極探索所在,也是它能真正激活車城中村改造源頭活水的關鍵所在。

03

房票安置,能帶來什麼?

房票對於政府、開發商、村民和社會來說,可謂多贏之舉。

過去的城中村改造,安置房閉環運行,與商品房屬於涇渭分明的兩個市場。房票的存在,將兩個市場連成一體,打通了從安置房到商品房的流通之路。

正如過去的棚改貨幣化,當村民帶着“房票”入市,既有的商品房市場迎來新的增量需求,樓市定向去庫存的大門由此開啓,在爲房企輸血、造血的同時,進一步帶動市場復甦乃至反彈。

當前樓市,缺的不是房子,也不是各類不斷鬆綁的政策,而是源頭活水和新鮮血液。

去年,重要會議首次做出一個關鍵判斷——“房地產供求關係發生重大變化”。當前房地產最大的矛盾點不在於供給,而在於需求。

因此,如何擴大潛在需求成了當務之急,而通過房票將安置房需求定向引導到商品房市場,正是可行之策之一。

更關鍵的是,一旦房票安置有了規模效應,既可以不再重複建設大體量的回遷安置房,避免進一步刺激庫存上升,又能減少臨遷費等固定支出,減輕財政和企業壓力。

更關鍵的是,原本要用於安置房建設的回遷地塊,也能得到更大程度的盤活,爲保障房建設或產業建設騰挪出新的空間,可謂一舉多得。

當然,這一切設想成立的前提,在於被拆遷人對於房票的響應,何以激發其熱情,就成了關鍵。

簡而言之,房票的吸引力在於可轉讓可兌付的流動性,在於從安置房到商品房的產權升級,更在於所見即所得的確定性,在於免受城中村改造漫長週期帶來的困擾。

這在房價高漲時代或許無關緊要,但在當下的樓市卻顯得愈發現實。畢竟,房地產早已不同於以往,城中村改造也有了完全不同的邏輯。

對於尚未啓動的城中村改造項目,或許存在觀望情緒;但對於已經拆遷而只能被動等待回遷的地方來說,房票無疑是頗具性價比的選擇。

所以,不要小看房票的吸引力,也不要低估政策帶來的鮎魚效應。

04

再造一個新黃埔,離不開城中村改造的貢獻。

作爲全國工業十強區、廣州製造第一大區,立足於“製造業當家”的要求,肩負起“再造一個新廣州”的重任,同時身爲首批國家級產城融合示範區,廣州開發區、黃埔區對產業用地、居住用地的需求遠比一般城區更爲緊迫。

要知道,過去黃埔常被詬病爲“有產無城”,“工作在黃埔、居住在天河”的逆向候鳥羣體不計其數,原因就在於缺乏高品質住宅小區,無法承接源源不斷的人口增長需求。

近年來,黃埔區之所以城市界面爲之一新,無數高新企業和高層次人才蜂擁而入,離不開城市更新釋放出的產業園區、商務中心和商業住宅,帶動產業升級,也留住了人才。

人才的用腳投票,是檢驗一地吸引力的試金石。數據顯示,2013年-2023年,黃埔區戶籍人口從41.55萬人大幅增加到70萬人,增幅位居全市之首。

不僅如此,這些人口幾乎都是年輕人,60歲以下人口占比達到87%,位居全市第一,堪稱廣州最“年輕”的區。

與人口涌入相比,通過城中村改造,黃埔還將衆多散亂的城中村,蛻變成爲商務中心或產業高地。

已經基本建成的改造項目如大塱村,原本是握手樓林立的城中村,經過改造之後,釋放出成片連片高質量產業發展空間,搖身一變成爲一流的總部經濟集聚區和區域創新中心。

據測算,大塱村預計改造後地均GDP將達到130億元/平方公里,而村集體收入將由1000萬元/年升至2億元/年,增長近20倍。

此番首發的“五村七片”試點項目,系黃埔區融合改造的示範工程,周邊是以灣區半導體產業園、國際生物醫藥價值創新園爲代表的產業園區,這是廣州逐鹿新質生產力、追逐顛覆性創新的主要承載體之一。

房票安置如果能騰挪出大量產業用地,無論對於黃埔邁向萬億製造強市,還是打造戰新產業和未來產業,都有長遠好處。

可見,將產業升級、產城融合、職住平衡、高質量發展與舊改相結合,一直都是黃埔城中村改造努力的方向,也是城中村改造公益屬性的體現。

在這一目標指引之下,黃埔區探索出清單管理、並聯審批,用地置換、規模騰挪、公配統籌、房票安置等模式,爲全市乃至全國的城中村改造積極探路。

05

時代變了,城中村改造邏輯,正在發生鉅變。

城中村是我國快速城鎮化的產物,存在於幾乎所有大城市,而珠三角尤以爲最。

過去40多年,珠三角是全國增長最快的區域之一。

當經濟產業突飛猛進,城市不斷向外蔓延,各大城市幾乎連成一體,大量傳統鄉村被裹進時代的洪流,來不及改造便被鋼筋水泥森林包圍,最終成爲城中村。

備註:珠三角燈光圖

當土地資源仍舊充裕之時,城中村尚不構成問題。

然而,隨着超大特大城市人口持續涌入,城市開發需求與日俱增,人地矛盾愈發突出,如何將城中村的低效用地轉變爲高效土地,就成了無法避開的選擇。

這就是城中村改造得以大規模啓動的原因所在,也是“城市更新”升級爲十四五時期國家戰略的宏觀背景。

房價一路高漲的時代,城中村改造猶如“香餑餑”,一經推出就會引發無數房企爭搶,城中村原住民更不乏“一夜暴富”的可能,坐享城市發展的巨大紅利。

這一時期,城中村改造之所以能夠飛速推進,主要依託於一輪又一輪的牛市,得益於商品房開發帶來的補償效應。

只要市場預期向上,無論是房企、村民、購房者還是政府乃至社會,都能從中受益,這是典型的增量博弈和多贏遊戲。

彼時,無論是原地回遷,還是貨幣補償,都是無往而不利,城中村改造也容易邁向正向循環。

然而,當樓市步入新常態,房地產告別“高週轉、高負債、高槓杆”的“三高”模式,城中村改造也將失去“高補償、高回報、高增長”的預期。

如果說過去舊改更多以商業爲主導,市場規律在其中起着決定作用,那麼如今城中村改造更多以政府爲主導,體現的更多是民生工程、社會公益屬性。

這種背景下,有沒有新產業導入,能不能改變居民生活環境,會不會增加公共基礎設施,能不能帶來投資驅動之外的新增長極,正在成爲新的衡量標準。

所以,無論是房企還是城中村,都要放棄幻想,不能停留於過去的想象之上,而要認清當下的複雜現實,及時調整對未來的預期。

當然,隨着城市更新上升爲國家戰略,城中村改造被列爲三大重點工程之一,加上立法日益完善,房票安置等新模式層出不窮,舊改有望再次邁上快車道。

作爲10萬億級的大產業,無論市場如何風雲變幻,房地產仍舊是舉足輕重的支柱性產業,也是國民財富的最大蓄水池,不會輕易任其劇烈震盪起伏。

房地產要穩,城中村改造勢在必行,一線城市和經濟大區理當勇挑大樑,走在探索的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