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秀枝》軍中「特約茶室」的美麗與哀愁

簡秀枝》軍中「特約茶室」的美麗與哀愁。(圖/愛傳媒提供)

【愛傳媒簡秀枝專欄】對軍人來說,最殘忍的不是戰爭本身,也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戰爭」那種莫名煎熬。這是文字工作者舒暢在《那年的特約茶室》的一段話,也是「馬祖藝術島」轉型中的展覽內容,讓人百感交集。

一趟馬祖島之行,參觀「戰地轉身,轉譯再生」的地景建築,以及梅石營區「特約茶室」,人類戰爭的荒謬性,扭曲變形的人性,莫此爲甚。

回首前塵,充滿動盪的20世紀初期,世界大戰的餘波,牽動中國局勢,1949年國民政府來臺,與共產黨持續對峙,準備反攻大陸,緊張局勢爲向來純樸平靜的馬祖,帶來截然不同的命運。

在這樣的一個特殊的時代,特殊的人事物,也因應而生的「特約茶室」,在那段時期,是如此隱晦而不可磨滅的場域,對於當時駐地於離島的軍人而言,生活中身不由己的苦悶和待填補的慾望。

特約茶室的存在,無論在生理或心理上都成爲慰藉,而許許多多的青春故事,也在那樣的特殊場域中交會、發生。苦悶,孤獨,成爲島上軍人,普遍的現象,有些藉助各種信仰、性發泄,來平衡自己,但也有些,撐不過去的,不惜自我了結。

軍人們常自問,我獻出了青春與生命,到頭來獲得的是?!特約茶室,成爲他們心目中,另一座精神殿堂。

是什麼樣的故事,讓一些年輕女孩,到了陌生異鄉,用什麼樣的心情,在那裡討生活?!當異鄉女孩,遇見前線男子表白,他們會以幸福人生作結局嗎?!

懷着滿滿的好奇,2月12日上午參觀了馬祖南竿梅石營區「軍官、士兵特約茶室」,這是軍中樂園「八三幺」,是提供軍人休憩娛樂的特殊場域。

雖然1992年解除軍事基地使用,迄今近30年,原來場地早已破舊不堪,幾經整修,試圖保留當年景況,又打造出未來性,迎合「戰地轉身,轉譯再生」的期望。

一進門,懸掛空中的紅色雨傘,彷彿從天降下,提醒着參觀者那𥚃曾是性工作者的悲劇與惡夢所在。依稀中的粉紅牆,小斗室隔間,還是引人遐想。

電波狀的作品,是軍中成年禮的不堪,戶外裝置藝術作品《搖欄》,道出鵲橋相會的流逝歲月的回眸,透過展覽,重現當年文獻、敍事,讀來,令人澎湃激昂,也唏噓不已。

僅摘錄現場兩件作品,供作案例參考:

《案例一》誰的成年禮

馬祖,隨着部隊移防,我來到那個從未踏足過的小島。

從一個跟我沒有關聯的名詞,變成了我駐留的「地方」,那個地方,多麼陌生,多麼安靜,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緩緩起伏的山丘,其餘景色似乎也就如此了。

日復一日

沒有變化的環境,卻因那股一成不變的氣息,更醞釀了我心中焦灼的情緒,備戰的日子,彷彿看不到終點一般。

漸漸地

我對自己在此地感到徬徨和困惑,也因爲離熟悉的家園遙遠,親友不在身邊,心情是從無聊到焦躁,再從焦躁到絕望,每況愈下。

且又不時有傳聞,似乎是從上級傳來的消息,我們部隊隨時可能調往更靠近前線戰地。

從同連弟兄們那裡,時不時聽到美瑞澳特約茶室的事情。起初,我也不敢多想,但聽多了,也漸漸地越來越覺得,那似乎是一個可以找找樂子,排遣苦悶的地方。

有一天,幾個平常比較熟的弟兄正要去特約茶室「娛樂」,看我狀似尷尬,一邊起閧着也就把我也帶去了。儘管男女之間的事情,我當然聽說過,但不曾有實際經驗。

在售票口買完票,坐在娛樂室外等候鈴響,當下完完全全被緊張的感覺所淹沒。

一進門,映入眼簾有着粉紅色的牆壁,一名女子坐在牀邊而向我說話,因爲逆光,我看不清她的面容,我竟首先察覺自己早已渾身汗溼。

我的身體的感覺

就在我片粉紅、粉黃、粉紫各種花色交織的空間裡,有如失重,直到真正碰觸到那位36號侍應生的身體時。

而體內撲通撲通的脈博聲,也讓我的聽力像是完全失效般,無法聽見她對我說了什麼話。腦筋一片空白。我已不記得換場的鈴聲響起時,自己是怎麼走出36號房的。

《案例二》

老王:

算算年頭,已經20年了,當年跟着蔣總統撤退來臺灣,一陣兵荒馬亂,還以爲一切只是暫時之計,大不了個三、五年就能反攻大陸,和妻兒團圓。誰知道三、五年也過了好幾個了,明明一水之隔,就是大陸,我們守在馬祖外島,卻一動也沒動,天天看着海,看着天,起先,煩了、悶了、愁了,看久了,現在倒也無所謂了。

特約茶室的36號侍應生,是我的老相好,當然,備戰的日子,越拖着也不知道何時再見到家人,不少有妻小的弟兄們,都在茶室有紅粉知己,不買票時,那些小姐們更像是老朋友,大夥兒在這外島上,互相照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