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新視界》鼻子真能「嗅」出早期疾病嗎？（潘懷宗）

現階段要能利用氣味診斷出早期疾病，仍然未臻成熟。但日後，科學界使用「電子鼻」再搭配上AI系統後，說不一定真的能有破天荒式的突破進展，也未可知。(示意圖/達志影像)

看過《香水》這部電影的朋友們，相信都記憶深刻，一位嗅覺異常靈敏的天才，名字叫做「葛奴乙」，無意間「嗅」到了12名不同年輕女子身上的迷人體香，爲了能夠保存這些特殊香味，以便日後能調配出世界上最完美的香水，因而不惜犯下殺人罪，並萃取人皮上的香味分子，保存在瓶子裡。

無獨有偶，2023年6月12日《科學家》網站，報導了一位患有遺傳性高嗅症（Hyperosmia；一種罕見的、高度靈敏和辨別氣味的能力）的人，英國老祖母-米爾恩女士（Joy Milne），她是一位退休護士，她在幼年時期，就已經發現具有這種超能力，而米爾恩的祖母，也是一位嗅覺異常靈敏者，從小就訓練她識別許多氣味的特徵。

由於護士職業和她超靈敏嗅覺的關係，在米爾恩的腦袋裡面，已經擁有了一個豐富的臨牀氣味庫，似乎可以用來識別疾病的存在。例如：她已故丈夫被診斷出巴金森氏症後，她就意識到十多年來，丈夫頸背處所散發出的麝香氣味（Musky Smell），可能是一個早期的預警信號，因爲她同樣可以在其它巴金森氏症的患者身上，「嗅」到這種氣味。巴金森氏症是第二常見的「老年神經退化性疾病」，全世界有超過600萬人受到影響，預計下一代患病率將增加兩倍。

每個人之所以會有特殊的體味，原因之一是，個體的皮脂腺會分泌出各式各樣且長短大小不一的脂肪酸，再加上，個體皮膚表面擁有千變萬化的菌種，生產出不同的代謝物，如此亂數排列組合後，所呈現出來的。而這些不同的體味，除了可以吸引異性外，甚至可以吸引蚊子叮咬。更令人驚奇的是，當人類感染瘧疾後，竟然會散發出特定的氣味，吸引瘧蚊過來叮咬，以便能將疾病更大幅度的擴散出去。

另外，同樣一個人，也會因爲年紀增長後，體味產生變化，散發出所謂的「老人味」，日本研究機構歷時7年的研究顯示，「老人味」的出現可能是因爲「雙乙醯」和「2-壬烯醛」等等的化學分子，在40歲以後分泌逐年增加所致。但是，科學界也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老年神經退化性疾病」，是否也是造成「老人味」的原因之一，就像是米爾恩女士「嗅」出她老公「巴金森氏症」的味道ㄧ樣，頗值得深入探究。因爲皮脂輸出增加（皮脂溢）和脂漏性皮膚炎也是巴金森氏症衆所周知的一項特徵。

米爾恩女士爲了完成她對丈夫臨終時許下的承諾，協助巴金森氏症疾病的早期診斷，因此和曼徹斯特大學化學系的特里維迪教授（Drupad Trivedi）合作，協助研究人員鑑別出皮脂腺分泌的油性物質中，那些是與巴金森氏症相關的標誌物。這些獨特的化學分子，似乎是疾病所產生異常代謝的廢物，屬揮發類的有機化合物（VOC）。

歷史上，不論東方或西方，都有關於人體氣味與疾病的紀載，像是西方鼠疫大流行時，便有患者身上會散發出「爛掉的蘋果味」的情形，而東方的傳統中醫，向來以「望、聞、問、切」作爲病症的診斷方法，其中的「聞診」，除了聽患者的呼吸、說話和咳嗽之外，也包含患者的體味，甚至排泄物之氣味等等（勾踐嘗夫差的糞便）。近代西方醫學更有趣，發現狗狗似乎可以偵測到主人罹患癌症，因此也開始進行研究，希望能夠將嗅覺靈敏的狗訓練成如緝毒犬那樣，幫助科學家達成及早發現，花費較少，居家且不麻煩的情況下，就能偵測出早期的癌症患者，當然，還是要到醫院做最後的確認。

在米爾恩女士的協助下，特里維迪教授藉由氣相層析/質譜儀，分析並比對了巴金森氏症患者（N=16）、患有孤立性REM睡眠行爲障礙（iRBD注1）者（N=9）和健康對照組（N=9）等三組不同參與者上背部皮脂豐富區域的揮發性有機化合物，選擇出具有鑑別性的前25種化學分子，再以類似指紋圖譜的方式，可以準確鑑別出這三種人羣，其鑑別準確度也從前人的85%提高到了100%。這25種化學分子包括烷烴（Alkanes）、醛（Aldehydes）、脂肪酸甲酯（Fatty Acid Methyl Esters）、嘌呤（Purine）、託品酮（Tropinone）和油醯胺（Oleamide）等等，之前的研究認爲託品酮，油酸醯胺和嘌呤主要是與神經保護，睡眠誘導和抗氧化有關，此研究結果已經以預印本方式搶先在2023年6月發表在網路上（bioRxiv preprint）。

科學界瞭解氣味與疾病關係的研究方面，除上述的〈巴金森氏症/麝香味〉外，另外也有〈糖尿病/丙酮味〉、〈消化疾病/酸臭味〉、〈慢性腎衰竭/尿騷味〉、〈上呼吸道疾病/腐敗味〉、〈大腸直腸癌/腐壞洋蔥味〉、〈三甲胺尿症/魚腥味〉別名「魚腥綜合症候羣」和〈苯丙酮尿症/發黴味〉等等的論述。不過若當個體本身同時又有單純的皮膚感染、牙齒口腔疾病和尿失禁的時候，也多多少少會干擾氣味的鑑別診斷，因此，現階段要能利用氣味診斷出早期疾病，尚在努力中，仍然未臻成熟。但日後，科學界使用「電子鼻」再搭配上AI系統後，說不一定真的能有破天荒式的突破進展，也未可知，讀者們可以拭目以待。

注1 iRBD英文全名爲Isolated REM Sleep Behaviour Disorder，REM是快速動眼期的睡眠狀態，意思是說在睡眠進入REM期間，患者會有失張、抽搐或做夢的異常行爲。針對有iRBD症狀的患者，大型前瞻性回顧研究表明，隨訪十年或更長時間後，iRBD的參與者轉變爲巴金氏症、路易士體失智症或（不太常見的）多系統萎縮症者超過80%。

（作者爲藥理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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