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引擎出招，阿里百度爲什麼要接？

國內雲計算市場，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三家互聯網雲廠，在一週內打響了大模型降價戰。

5月15日，字節跳動旗下的雲業務火山引擎在京召開大會，宣佈字節自研大模型"豆包"，將通過火山引擎正式對企業市場提供服務。而大會的高潮，是宣佈豆包主力模型在企業市場的定價比行業便宜99.3%，大模型價格進入"釐時代"。

消息公佈後，立刻在業界引發震動。僅僅6天后，5月21日，在一個原本的區域峰會上，雲市場老大阿里雲做出反擊，宣佈其主力模型全數降價，且立即生效，其中長文本模型Qwen-Long，"擊穿全球底價"。

僅僅幾個小時之後，另一家大模型雲廠商百度雲，宣佈今年初剛發佈的兩款主力模型免費，立即生效。

在火山引擎打響價格戰後，一位雲大廠人士曾告訴數智前線，這讓業界很難受，當下雲廠商普遍都是虧損狀態，估計僅有一兩家能勉強跟火山引擎拼一下，而大量企業已建立的大模型商業模式，已全都失效。

對於價格戰，李開復稱，國內常看到ofo式的瘋狂降價，雙輸的打法。"我覺得大模型公司不會這麼不理智，因爲技術是最重要的，如果技術不行，純碎靠貼錢方式去做生意，我們絕對不會跟這樣的定價做對標。如果以後中國就這麼卷，大家寧可賠光通輸都不讓你贏，那麼我們就走海外市場。"

在一些大模型開發者羣，5月21日的活躍度突然增高。有開發者開始談論國內外大模型效果，比較各家大模型智能體開發工具。有趣的是，大家幾乎不談價格問題，但降價確實引發了更多人對大模型的關注。

01 爲什麼是火山引擎引發這輪大戰

在雲計算市場，火山引擎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家2020年纔開始對外提供服務的雲廠商，市佔率還處於"其他"象限，以往並不在雲大廠的掃描範圍內。此前，它一直想以傳統雲計算模式去追趕大廠，但沒有太大起色。

去年底，業界發現，火山引擎的打法變了，它開始將字節跳動的AI能力作爲突破口。有大廠感受到，它在頭部客戶衝的挺猛，增長率在業界最快。

在上週大會上，火山引擎總裁譚待宣佈，字節自研的大模型"豆包"，在經歷了字節內部包括抖音和頭條等50多個業務線的使用，以及外部手機、汽車、金融、消費、互聯網等行業頭部客戶的邀測聯創後，將通過火山引擎對外提供服務。這也正式宣告豆包將進軍企業級市場。

同時，火山引擎挑起大模型價格戰。"它是希望用便宜，來撬動更多人使用，從而把數據或算法迭代，也就是所謂的飛輪，閉環轉起來。"一位資深人士分析。"我不知道它是怎麼定價的，但是我猜一定虧本。它想要打破舊有格局，採用了顛覆式的方式。"另一位資深人士說。

雖然在過去被忽視，但在大模型時代，業界都承認火山引擎的潛力。"它背靠字節跳動，有錢袋子，有人才，有抖音、直播電商等天然場景，又有海外機構，具備在AI技術上持續跟進國際先進水平的能力。"一位大廠資深人士說。

另一位資深人士則分析，客戶應用大模型，希望有成熟場景的支持，因此他們非常關注大模型企業自身的業務場景。"字節原有的應用業務根基，讓它在某些領域具備了更好的土壤，比如它在抖音、電商上趟出路之後，大家就願意跟進。"也有業界分析，字節的場景，相對Kimi單純去做長文本，更具商業化能力。

除了價格策略外，火山引擎也公佈了大模型在企業市場的全棧產品體系。雖然在這方面它比其他互聯網大廠要晚推出近一年，但它學習追趕的很快，將其他大廠一步步迭代推出的體系，擇優一次性推出。

比如，在基礎設施層面，提供超過萬卡的GPU集羣、混合雲產品等。在此之上，有模型家族，這些模型都是市場上有一定需求的。在模型之外，將大模型服務平臺——火山方舟升級到2.0，強調插件功能，尤其是緊密捆綁了字節王牌業務——抖音的能力，如它提供的插件能獲取抖音的視頻；實現抖音、頭條同款搜索能力等。

針對用戶和開發者從MaaS（模型即服務）逐步深化到智能體開發，也推出了低代碼開發產品線Coze。

一位算力人士告訴數智前線，字節採購的國內外GPU和AI芯片，可以排進國內前三，另外兩家是阿里和百度。火山引擎譚待也坦言，在算力儲備上得益於抖音的業務體量，讓其在採購時沒有太大壓力。這些算力儲備，也讓其具備規模服務客戶的能力。

在這次會議上，引發業界關注的還有兩個聯盟的成立——智能終端大模型聯盟和汽車大模型生態聯盟。其中智能終端大廠，只有華爲和聯想未出現，OPPO、vivo、榮耀、小米、三星都來了。在車企方面，一汽、吉利、長城、廣汽、北汽、捷途、智己等也都來了。"整的風風火火，一次聚合了這麼多合作伙伴，確實很猛。"一位行業人士說。

從這些態勢看，字節和火山引擎"有能力也有意願"，在大模型時代要打破既有格局，這也引發了阿里、百度等大廠的強烈反擊。

02 大廠的反擊爲何如此迅猛

火山引擎的降價動作後，在大模型上同樣下注的互聯網雲大廠阿里雲和百度雲，反應非常迅猛。

在5月21日的一場區域會上，阿里雲智能集團資深副總裁、公共雲事業部總裁劉偉光開場稱，"我們將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年度戰略發佈"。在宣佈全線主流大模型降價的同時，劉偉光也提出降價要具備四大條件，包括基模能力是否足夠領先、有沒有真正的推理資源支撐、客戶規模是否足夠大，以及有沒有戰略定力，火藥味十足。

阿里雲的反應如此激烈，有人士告訴數智前線，內部已經提出一個非常激進的目標，在三年之內，要佔領國內大模型雲計算市場的90%。在這樣的目標之下，阿里雲的反擊就容易理解了。

有業界人士觀察，阿里雲目前的打法有點像微軟，一方面它投資了不少大模型創業企業，如月之暗面、MiniMax等，這些企業會返租阿里雲的算力。另一方面，阿里雲自己也在做通義千問，並開源了部分模型，且這些模型參數級別越來越高，從而將用戶拉到其平臺上。而在4月，阿里雲公佈，其開源的模型家族，已有700 萬下載量。同時，魔塔社區有4500多個模型、500多萬用戶數。

"簡單說，阿里通過開源搶客戶，字節通過低價來搶客戶。"上述人士說。

字節和阿里的動作，給百度帶來壓力。百度在大模型市場有先發優勢，AI產品體系相對完備。一位央國企數字化人士告訴數智前線，因爲人工智能的優勢，百度已進入多家央國企展開合作。面對價格戰，百度也官宣兩款模型免費。

在百度官宣之後，阿里雲再次發出信息，"通義已開源12款模型，全部免費下載"。有人士戲稱，阿里雲很猛，一天"硬扛"兩波。

阿里雲說的免費下載，涉及開源和閉源的區別。有開源界人士告訴數智前線，開源大模型本身，用戶可以自由獲取。而在使用過程中，不少用戶會選擇開源大模型開發商提供的算力、工具以及一些功能應用，這些是收費的，但用戶可以隨時拿着模型離開。而閉源大模型則是本身不能自由下載，算力、工具以及一些功能應用與開源一樣，都是收費的。免費意味着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不付錢使用，但拿不走。

針對雲廠商的你來我往，一位雲計算資深人士一方面感嘆，大模型還有很多創新可做，"什麼時候已經墮落到拼價錢了"；另一方面又稱，如果用戶受益，把這個產業做大也好，但從長期角度需要拿出有核心競爭力的技術。而大模型也不是雲技術的全部，用戶的需求是多元的，業界仍要將底層基礎設施技術紮紮實實提高。

對於此輪大降價對市場的影響，不少人士認爲，還要看市場進一步的發展，而且在降價和模型好用之間存在悖論。"你足夠好，大家就願意用。如果不好用，即使便宜，用戶可能也不願意用。所以現在字節、阿里、百度要降價吸流，讓更多人用，從而迭代優化。"

03 變局前夜

行業資深人士都注意到，這次降價大戰，恰好發生在雲計算市場大變局前夜。

一方面，大模型市場極具顛覆性。"每次大模型升級都是顛覆性的，這讓很多企業前面的投資，直接歸零，這太可怕了。"一位人士說。最近OpenAI發佈的GPT4o，其智能程度一旦與業務結合，也將讓很多企業原來的大量積累，一下子化爲烏有。

在這種情況下，在大模型時代，哪一家企業崛起，哪一家隕落，看起來都不意外。

"在現在的格局中，還可以關注另外一股力量，就是運營商裡的中國電信。"一位資深人士說，"我覺得它去做大模型，會有很大的後發優勢。"

這位人士觀察，這些運營商一採購算力就是數百億，從算力角度說，"血槽無限"；同時，運營商雲通常是央企或政府大型應用場景的總集；他們又相對開放，有不少供應商合力去做。而資源豐厚的同時，他們站的維度也不同，終極目標也將決定業務高度。

另一方面，除了大模型的雲市場之外，在基礎雲計算層面，也與幾年前的商業邏輯不同。"以前大家是把規模做大，去資本市場上講價，現在這個邏輯對很多互聯網大廠已經不存在了，所以當下大家都追求毛利，在這種思路下，整個邏輯也都變了。"

這意味着，未來幾年，可能會有云廠商與運營商之間形成入股等資本合作，各種合縱連橫都有可能。去年，就有頭部雲大商與中國移動談判入股。

"現在正是變局前夜。那麼誰會異軍突起，誰又會剩者爲王？現在都還在演進中，而前提是在新的時代裡，這些企業要能先熬下來，撐到那一天。"上述資深人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