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浩特的悲鳴：墜樓母親與中國防疫的「焊死封控」

中國內蒙古的呼和浩特市，在上週發生一起防疫封城的墜樓死亡事件。一名55歲的婦人從12樓跳樓身亡，與婦人同住的女兒急忙要到一樓查看，卻被「焊死的鐵皮門」擋住無法外出，只能夠過手機的微信羣組向其他住戶求救 圖／微博

【2022. 11. 7 中國】

呼和浩特的悲鳴：墜樓母親與中國防疫的「焊死封控」

編按：以下部分內文可能會引起不安，請讀者斟酌收看。

「弄個防疫，爲什麼要把門焊死、把人反鎖？」中國內蒙古的呼和浩特市，在上週發生一起防疫封城的墜樓死亡事件。一名55歲的婦人從12樓跳樓身亡，與婦人同住的女兒急忙要到一樓查看，卻被「焊死的鐵皮門」擋住無法外出，只能透過手機的微信羣組向其他住戶求救；然而等到警方抵達現場，婦人已無生命跡象。女兒蹲坐在遺體旁崩潰哭喊的畫面，在中國的網路社羣上變成又一幕封控下的人命慘劇，輿論公憤難息，地方政府試圖以案情調查和修正封控措施，來軟化激憤的民情，另一方面卻又暗示死者「精神異常」，這樁「焊死封控」釀成的悲劇，仍有官方執行防疫時權責不清、層層加碼等結構性問題，直到11月6日呼市祭出改正方針，仍無法說服民衆對過度防疫的疑慮。

呼和浩特近期在中國各行政區中，單日新增確診個案數僅次於廣東，其中多數在呼和浩特市；以11月6日爲例，根據內蒙古衛健委資料，當日內蒙古新增692例確診（649例無症狀），當中657例（618例無症狀）在呼和浩特。

呼和浩特的跳樓事件，發生於11月4日傍晚，位於呼和浩特市新城區北垣東街興光A9社區。當天傍晚約6點左右，一名55歲的王姓婦人從社區大樓12樓跳樓身亡，社區監視攝影的影像顯示時間爲18點04分。與王婦同住的女兒，發現母親墜樓之後趕緊下樓查看，但大樓門口卻被鐵皮圍欄鎖上，完全無法出門。

「我媽媽是不是要沒有了！求求你們快點把門打開！」心急如焚的女兒，只能先在微信羣組中，以語音訊息求助，哀求哭喊開門，然而負責管理的物業人員卻遲遲沒有任何反應，當晚看到這景象的鄰近住戶，有的人也對外大喊「開門」，也有的人在微信羣組中幫忙打電話叫救護車、跟着要求物業趕緊開門，但經過10多分鐘之後，物業人員纔來打開鐵皮門，但墜樓的王婦已無生命跡象，救護車卻等到超過40分鐘才抵達。

女兒蹲坐在遺體旁邊痛哭哀嚎，這一幕被其他住戶用手機錄影，包括先前在微信中的悲鳴求助，一起流傳到了中國網路社羣上，旋即引起公憤——爲何要把大樓門焊死封鎖？爲何即時求援卻無人處理？爲何救護車遲遲沒有出動？輿論的質疑，再度指向動態清零下的「過度防疫致死」。

呼和浩特事件從5日開始變成中國社羣的延燒話題，許多未經查證的揣測也跟着出現，對於王婦跳樓的原因，也有不同的說法。有些流傳的訊息認爲，是因爲防疫人員曾進到家中消毒，結果也把家中冰箱的食物一同清空，導致王婦受不了打擊而崩潰自殺。這是近期包括呼和浩特在內，部分地區都傳出的「抄家式消殺」問題，但王婦是否確切是因此自殺，在網路話題延燒的當下並沒有直接證據。

不過就和鄭州防疫大逃亡事件類似，這一次的呼和浩特墜樓案，相關字詞並沒有被全面封禁，而越來越憤怒的民情，也逼得呼和浩特市官方不得不出面解釋，「還原案發經過」以及祭出防疫措施的改正方針。

根據呼和浩特新城區疫情防控指揮部，在6日發佈全案的調查和事件時間軸。官方將時間拉到案發當天上午：11月4日當日上午10時許，死者的女兒即致電社區物業的張姓經理，表示母親「精神崩潰」、請求協助撥打急救電話120未果；當日傍晚5時13分，王婦的女兒再次致電，表示母親有自殺傾向，但仍未獲協助。

社區監控影片顯示18時4分死者墜樓，官方公告亦提及社區看守人員「聽見拍打鐵皮、呼叫開門的聲音」，直至18時15分，死者女兒才趕到墜樓母親身邊，救護車則至18時39分才抵達（但住戶羣組對話顯示，至50分救護車都未進入社區），此時死者已無生命跡象，醫務人員宣告死亡。

圖／微博

有中國網友指出，期間有其他住戶表示願下樓協助、但亦因防控而不被允許；救護車抵達後，社區物業人員卻將照明燈關掉，以避免讓更多人看到現場情況，其他居民因此打開家中的燈、以及用手機幫忙照明。

王婦爲何跳樓自殺？呼和浩特市在官方通報中，指出王婦曾有「焦慮障礙」病史、以及給出「樓道門未遭焊死，而是用圍擋從外反鎖」的顧左右而言他說法。令民衆不滿的是，官方說的「當事人有精神疾病史」，雖然符合女兒的說詞、應爲事實，但這番解釋似乎暗示了「自殺行爲純屬個人問題」，微博上就有網民針對呼市四兩撥千金的官方通報，諷刺寫下：

「總結，不賴我們不負責任，她自己有神經病。」

官方說的「門未焊死」說同樣啓人疑竇。因爲在其他同社區住戶的說法中，就說明了早從10月4日呼市疫情以來，社區大樓就被物業管理焊死封上。外人質疑爲何管理大樓的物業能有這種權力，但實際上指涉的就是地方政府授權的結果。

圖爲11月5日的廣州。 圖／美聯社

迫於輿論的壓力，在6日的疫情記者會上，呼和浩特市政府纔對疫情防控工作提出了「七個不準」，包括「不準對居民戶門一封了之」、「不準對羣衆的合理訴求漠不關心」等等；諷刺的是，幾天前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孫紹騁纔在10月30日強調「不能因爲出現一兩個病例就封住整個社區、不能無差別無休止管控和限制」，然而中國「清零」掛帥的政策、政府與執行單位權責不清等問題，導致防控政策在執行時「層層加碼」，多地的社區物業爲求方便，甚至將居民家門反鎖、或是如本次事件官方說法般，在樓道門外加裝鐵皮反鎖。

用一條人命爲代價點燃的輿論怒火，才換來了呼和浩特市「不準一鎖了之」的安撫指示，有微博網民直指「反鎖居民」的現象背後真正的問題，是一般民衆的權益被任意犧牲：

就在王婦身亡後僅僅2日（11月6日），呼和浩特又發生另一起跳樓輕生案，死者是居住光華街城建社區的一名30多歲男子，消息很快遭到封鎖、官方未有置評，中國網路上僅見零星討論、且在短時間內即遭刪文，微博網友透過截圖方式批評：

圖／法新社

自殺，不能解決難題；求助，纔是最好的路。求救請打1995 ( 要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