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人,楊瀾

過去一年,媒體人楊瀾在抖音平臺上很是活躍。

先是推出了《發光吧,大女生》漫談直播綜藝,後又頻繁地更新與各路名人的對話直播,跨年期間還做了“楊瀾讀書年終直播”。

在她的賬號下,光是節目就有30個,作品更是超過700條,均是熱度滿滿。

換了媒介、變更平臺,但是楊瀾依舊通吃。

更讓人羨慕的是,她每一次轉身總是那麼雲淡風輕,優雅大方。

坐在直播間的楊瀾,依舊留着那一頭幹練的短髮,言之有物、出口成章。

在《發光吧,大女生》裡,有嘉賓說:“好想看看楊瀾姐抓狂的樣子,她好像永遠都是一切盡在掌控。”

“優雅如狼”,這是大衆對這位走在時代前沿的女性的評價。楊瀾深諳“野心”二字該怎麼寫。

“我知道,斯斯文文的你卻最渴望冒險,或在高原上與日月熱烈地舞蹈。”

這是楊瀾在筆記本里,爲自己寫下的註解。

1968年,楊瀾出生於北京的一個書香門第之家,父母均爲知識分子。

父親楊鑫楠,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系,隨後被聘爲援外教授,被派往阿爾巴尼亞地拉那大學英語系任教。楊瀾的母親是上海人,同樣是教師。

楊瀾出生時,父親還在國外工作,直到她4歲,才第一次見到父親。

由於父母工作繁忙,楊瀾被送到上海的外公外婆家寄養,在那裡度過了童年。

童年時期的楊瀾

外公外婆家,位於侯家路閣樓裡。閣樓低矮,成年人在裡面都站不起身。

環境艱苦,但外婆是個樂觀堅強的女人。年幼的楊瀾喜歡跟在她身後,耳濡目染。

有時買不起菜,外婆會端出自己醃製的筍乾和毛豆;買不起新鮮水果,外婆就用便宜的價格買回一些快壞掉的桃子,帶着楊瀾把它們做成果醬。

夏夜炎熱沒有風扇,外婆坐在小楊瀾的身邊,搖着蒲扇哄她入睡。冬天寒風刺骨,外婆親手爲楊瀾縫製棉衣,一家人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儘管父母不在身旁,但外公外婆很疼惜楊瀾,用關懷偏愛驅散她寄人籬下的孤獨感。

爲了生計,外婆每天都打好幾份工。但每當弄堂口傳來賣芋泥糕的聲音,外婆都會走出門去,爲楊瀾買回一碗香軟可口的糕點。

楊瀾活潑好動,喜歡跟弄堂的孩子們瘋玩,每天回到家都是一副“大花貓”的模樣。外公外婆很開明,從不像別的家庭指責她“沒有女孩子的樣”,反而肯定她開朗的性格。

楊瀾和父母

10歲那年,楊瀾被父母接回北京。

她依然保持着愛闖愛玩的外向性格,喜愛觀察和探尋周遭的一切。楊瀾的父母敏銳地發掘她的好奇心,循循善誘,引導她深入思考。

楊瀾喜歡在家門口的小花園裡觀察植物,想當一名植物學家。父親就引導她觀察和記錄不同植物的生長環境和特性。

於是楊瀾常常趴在地上,一觀察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植物的葉子劃破手指,媽媽幫她處理好傷口,但從不責備。

父母從不限制她外出玩耍,只是每次出去前,都必須完成讀書任務。

從中華典籍到英美小說,楊瀾的童年開始被中外名著充盈。在小學五年級,她就可以流暢地閱讀英文兒童讀物了。

童年時期的楊瀾

楊瀾不滿足於閱讀文字,她還想練口語。父親建議她,每天早期半小時開口朗讀。

堅持一段時間後,楊瀾的英語成績開始在班級中名列前茅,這也爲後來的媒體工作打下基礎。

外出玩耍,讀書積澱,構成楊瀾童年裡的主旋律。

1986年,楊瀾以北京市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外國語學院,攻讀英美文學專業,成爲父親的校友。

考上大學,然後呢?楊瀾感到很迷茫:

“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井底之蛙,什麼都不知道。”

90年代 北京外國語學院大門

有一次楊瀾和同學結伴去北戴河旅行。大家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看着大海,忽然都不說話了,靜靜地坐了兩個小時。

楊瀾覺得這就是青春的迷茫,“你渾身是勁兒,但是也不知道該往哪兒使。”

直到課堂上,許國璋教授的一番話,讓18歲的楊瀾醍醐灌頂。

“過去你讀書都是爲別人讀的,從今天開始,讀書是爲你們自己讀的。”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我要過充滿冒險的、刺激的、豐富的一生,我要去試各種各樣我沒有試過的東西。”

許教授在課堂上反覆強調,“大學就是要自己讀書,四年讀不完400本就相當於白上。”

楊瀾開始在北外的圖書館一摞一摞地借書。4年400本,一年就要就要看100本,一個月得讀八九本書。楊瀾終日坐在圖書館裡研讀,從精細的專業書到晦澀的大部頭,讓深厚的知識面成爲自己闖蕩的勇氣。

她還積極參加學校的各類活動,挑戰英語辯論大賽並兩獲冠軍,擔任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成了大家心中的風雲人物。

青年楊瀾

可是,勤勤懇懇四年,在找工作的時候,楊瀾卻碰壁了。

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已經不包分配了。楊瀾騎着自行車,頂着北京的西北風,跑了好多家單位投簡歷,可是願意給她機會的卻寥寥。

最爲灰心喪氣之際,她看到央視在招募《正大綜藝》主持人。她想着反正都是工作,就去試試。

評委看着她問:“你覺得自己漂亮嗎?”

楊瀾反問,“爲什麼女孩子一定要漂亮?做主持人更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見解,不是嗎?”

在第七場面試時,評委更是提了一個刁鑽問題:“你願意穿着比基尼上鏡嗎?”

很多面試者的回答都支支吾吾,或者直接不好意思開口。

但楊瀾淡定自若地答道: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關鍵是看穿着的場景是否合適……如果是沙灘上,那穿比基尼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是在比較保守的山村,穿比基尼則不太尊重當地文化。”

憑藉着這些機制巧妙又富於內涵的回答,楊瀾在七輪面試中過關斬將,pk掉上千位競爭者,其中甚至包括濮存昕、英達等名人。

正大綜藝節目

1990,楊瀾22歲,正式成爲家喻戶曉的《正大綜藝》欄目的主持人。

一個新世界正爲她打開。

《正大綜藝》時期的楊瀾,留着一頭溫柔長髮,巧笑倩兮,站在搭檔姜昆、趙忠祥身邊。

每個週六,她準時站在熒幕前,用“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開啓每一期節目。

楊瀾 趙忠祥 《正大綜藝》

彼時楊瀾纔剛畢業,但已經大膽自信地在央視獨當一面了。雖然她憑藉出衆的業務能力贏得了很多觀衆的喜歡,但偶爾也有一些潑冷水的聲音。

有一次,楊瀾收到了一封厚厚的信。作者用四五頁列舉了“楊瀾愛出風頭”的“鐵證”,極盡諷刺,讓她很受打擊。

前輩趙忠祥幫她做心理建設:

“你以後會聽到各種聲音,有人說你冷場,有人說你話多,有人說你笑不開,又有人說你笑太多,你滿足不了所有人,只能做自己。”

這讓楊瀾想起之前面試《正大綜藝》的時候,被評委和編導質疑過“不夠漂亮”。

她雖然用巧妙的回答反擊了,但回到家還是對着鏡子端詳自己的臉,“這怎麼上電視啊!”

母親對她說:“漂亮因人而異,都和別人一樣,你不就沒有特色了嗎?”

楊瀾開始明白,一個好的媒體人,一定要堅定地成爲自己,認可自己,這樣才能持續地深度思考、輸出觀點、傳遞聲量。

青年楊瀾

當年的電視節目對女主持的要求,更多地是當好一個美麗的報幕員。

但楊瀾顯然不滿足於此,她提出申請,要加入到撰寫主持稿的工作之中,鍛鍊自己成爲全面參與到電視製作過程中的主持人。

《正大綜藝》有很多的外景錄製。

有一次去內蒙古大草原,要求拍攝策馬奔騰的場景。楊瀾從未騎過馬,一開始害怕極了,緊緊貼在馬背上。但很快,她就駕馬飛揚,享受信馬由繮的自由。

那一刻她很感謝童年家人們對她爬樹瘋玩的縱容。在人生的機遇面前,不僅需要飽讀詩書,優雅規矩,也需要那份勇敢自由,收放自如。

趙忠祥看到楊瀾騎馬的鏡頭,讚賞地說:

“楊瀾你再給我10個膽我也不敢這麼跑。既然你現在會騎馬了,我把我的繮繩交給你了”。

楊 瀾 趙 忠祥 《正大 綜藝 》

後來著名錶演藝術家葛存壯來到節目,甚至還和趙忠祥開玩笑地說:

“老趙啊,你雖然是大牌主持人,但你旁邊這個小姑娘前途無量啊。”

1994年,年輕的楊瀾拿到了中國首屆電視主持人的“金話筒獎”。

但也在這一年,她決定離開央視,出國留學。

楊瀾留學,源於一個簡單的信念:

她不想吃青春飯,希望事業是隨着年齡增值,而不是不斷貶值。

她堅定自己的選擇,不顧父母和身邊其他人的反對,毅然辭職,邁入哥倫比亞大學國際和公共事務學院,主修國際傳媒專業。

青年楊瀾

楊瀾第一個學期就選了六門課,不僅要上課,還得閱讀國際政治、外交、經濟、傳媒各領域的專著論文,每天都學到凌晨兩點。

在哥大留學的這段經歷和所學武裝了她的頭腦,讓她更爲深入地理解國際局勢以及媒體策劃和製作。

楊瀾還與數次獲得普利策獎的莫利斯·莫米德共同製作導演了《2000年那一班》,參與選題策劃、拍攝、後期剪輯全程。

她用亮眼的成績證明,自己遠不止一個美麗的報幕員。

畢業那年,楊瀾拒絕了包括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在內的衆多公司邀請,回國發展。

“作爲媒體人,不管你的平臺多麼國際化,最終你和你的觀衆建立起來的共同情感、共同歸屬纔是最重要的。”

楊瀾從哥大畢業

30歲這一年前後,楊瀾成爲了母親,加盟了鳳凰衛視,開創個人特色鮮明的《楊瀾工作室》人物訪談節目,此外還創辦陽光衛視,開始創業。

多線並行,多重身份,換做別人不敢想,但楊瀾還是那麼勇敢而堅定。

此後陽光衛視由於長期虧空最終轉賣,楊瀾直言自己花了3到5年才逐漸走出陰影。

但《楊瀾工作室》改爲《楊瀾訪談錄》被保留了下來,成爲中國電視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開始《楊瀾訪談錄》只被安排了4個工作人員,卻成了鳳凰衛視當年收視率最高的節目。

開播至今,這一節目採訪了中外1000多位政商、文化界名人。美國幾任國務卿、英國首相卡梅倫、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姚明、劉翔、馬雲,都曾是座上賓。

每次專訪,楊瀾都做足功課。一場節目的平均“功課量”爲10萬至20萬字計,總的閱讀量大概有1.6億字,相當於一千多本書。

楊瀾

國際傳媒巨頭貝塔斯曼集團的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托馬斯·米德爾霍夫上節目時, 楊瀾隨口提及他的博士論文《信息時代的規劃問題》,引得這位閱人無數的資深媒體人驚呼:“你竟然知道!”

通過大量閱讀把工作做細做實,是楊瀾的訪談的基本方法論。

在採訪基辛格博士前,楊瀾把他的所有博士論文看了個遍,而這一切只爲了“不問愚蠢的問題而已”。

楊瀾與基辛格博士

有一次,董明珠在節目裡表示,作爲決策者她不允許自己犯錯,否則她會將自己開除。

而走出“陽光衛視”陰影的楊瀾則表示,自己不想過沒有錯誤的人生。

“我很慶幸我在年輕的時候是蠻勇敢的一個人,你需要去試錯,才知道邊界在哪裡。”

回顧楊瀾的成名路,不能忽略的,還有她曾三度參與中國申奧。

1993年,她身爲央視記者首度出現在世界舞臺上,用從小練出的流利英文講述馬可波羅遊離中國的故事,發出誠摯邀請:

“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到我們中間來吧!”

2001年,在莫斯科的申奧現場,楊瀾用5分鐘的英文陳述,讓世界選擇了中國。

2015年,申辦冬奧會,楊瀾被要求用法語演講第一段內容。僅有三週時間,學習一門全新語言,但她是楊瀾,她勇敢應承下來。

“語法、單詞、發音、語調,睜開眼睛就學,睡覺前還練,幾乎着魔。”

申奧的成功,給了她最好的回饋。

最近一兩年人們聊起楊瀾,總離不開女性話題。

一方面是女性主題風頭正盛,另一方面,還是因爲楊瀾在熱門節目裡的表現實在太過出彩。

她兩度受邀加盟《乘風破浪的姐姐》總決賽,開場便用“要讓世界看到我們姐姐妹妹的力量”直奔主題,改變節目高開低走的趨勢。

楊瀾與搭檔黃曉明的一問一答,也堪稱教科書的臨場反應。她先是問黃曉明,見到誰最爲緊張?

犀利但不過分,足夠吊起觀衆胃口。黃曉明猶豫一會回答:張雨綺姐姐。

她又問,誰滿足了你對姐姐的想象和期待?

黃曉明毫不猶豫:“可以說是楊瀾姐姐嗎?”

被cue到的楊瀾幽默化解,一句“曉明是想說看我的節目長大的”,把高光還給參賽的姐姐們。

楊瀾 黃曉明《乘風破浪的姐姐》

在節目裡,楊瀾拋出“女人味是誰來定義”的問題,其背後是對女性主體性的探討與叩問。

對於節目聚焦的“30+”女性羣體,她甚至給出了更爲漂亮的註解。

“我對青春的界定是,一個人是否有學習和創造的能力。”

這句話也實在太合適形容楊瀾自己。第一季成團夜她根據“浪花”的主題,跟造型師提出“不如挑染一縷藍色的頭髮搭配”。

前額的一縷藍髮與藍色的禮服相得益彰,在成團夜現場優雅又帶着清新,妙不可言。

那一天網絡上的熱議:楊瀾竟然染頭髮了?這實在跟她平時優雅端莊的形象太不符合。而楊瀾反問,“爲什麼不能?”

女孩子也可以玩得渾身是泥,成績優異也可以喜歡爬樹,演播廳裡漂亮主持人也可以策馬奔騰,可以爲了讀書辭去體面的工作,衛視創辦失敗也能從頭再來。

楊瀾總是優雅地贏,或許她從未想過優雅,她想的是“爲什麼不能”。

楊瀾 《大女生》新書發佈會

2021年,楊瀾出版新書《大女生》。去年,她又策劃並主持了《發光吧,大女生》漫談直播綜藝。

“大女生”這個概念是楊瀾自己發明的。

她發現在英語中,“Big Boy”是一種社羣的名稱,比如有一些華爾街的金融家,他們常常聚在一起,就被稱爲“Big Boy”。

楊瀾覺得,這個時代女性也可以有更大的事業、更大的活動半徑,彼此共享與交流經驗。那我們可以做“Big Girl”,也就是“大女生”。

她在書裡寫道,自己有三個“好朋友”,分別是書籍、採訪、旅行。這是大女生的一個成長的秘籍,或者說是成長的有效的方式。

這個將“女性成長”與“書籍”結合的理念,被楊瀾從一而終地堅持。

楊瀾和《發光吧,大女生》嘉賓

半年前她發起國內首檔女性閱讀主題演講節目——“聽見書的聲音”。楊瀾傳達,女性要接受真實的、豐富的自己,不要尋找完美榜樣。

在《發光吧,大女生》裡,她發起話題“女生可以不守規矩嗎?”,隨後講起自己小時候爬到樹上摘果子,沾了一身泥,被鄰居阿姨們說“不像女孩子”。

“你永遠趕不上別人的眼光。如果你被別人的印象左右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捨本求末了。”

每一個年齡階段的楊瀾,都在貫徹這個道理。

楊瀾

如果說他人的眼光是一把標尺,年幼的她不在意,後來的她能讀懂也能看穿,但依然不用這把標尺衡量自己。

因爲世界瞬息萬變,連標尺自己都在變。楊瀾能贏,因爲她是自己的定海神針。

在這個節目裡,有條飄過的彈幕,說楊瀾是自己的榜樣。

楊瀾馬上回答:“我不做榜樣,我只做楊瀾”。

參考資料: 虎 嗅APP:楊瀾:53歲,與時間和解;麥子熟了: 看了52歲楊瀾,才明白什麼是最高級的女人味!

本期作者:笑風生

編輯丨審覈: 夏夜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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