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利益：該是檢討美國聯盟體系的時候了

停靠在菲律賓蘇比克灣的美軍陸戰隊兩棲突擊艦「好人理查號」（USS Bonhomme Richard）。（美聯社）

麻省理工學院戰略研究主任波森（Barry R. Posen），在他投稿給《國家利益》（National Interest）的文章上指出，現在是時候讓美國檢討其花費高昂的聯盟體系了。

波森表示，目前美國依靠與西歐盟國的北大西洋公約聯盟、與日本的《美日安保條約》、與南韓的《美韓共同防禦條約》還有與澳洲、紐西蘭的《美澳紐安全條約》來維繫其全球聯盟體系。他指出，這個聯盟體系能夠從冷戰時代維繫到今天的一個主要原因，在於人們相信它能爲美國的安全提供保障。不過在冷戰結束後，美國對這個體系維持下去的原因語焉不詳，但是卻忽略了其高昂的代價。

首先，波森認爲即便沒有此一聯盟體系，由傳統與核子武器組成的強大軍事力量，加上太平洋與大西洋兩大洋設置的地理障礙，令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無法直接侵犯美國的國土與主權獨立完整。其次，也沒有任何一個盟國爲美國提供直接的保護，即便他們當中有不少擁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因此單純從保衛國土的角度出發，維持此一聯盟體系的存在對美國而言可能有些得不償失。

他認爲，美國要爲維繫此一聯盟體系付出的主要代價有四。第一，主要的軍事損失與人員傷亡要由美方承受。第二，所有戰爭的代價，都只是爲了維繫盟國對美國的信心。第三，在敵人核武的威脅下，美國被迫要將核子武器部署到這些盟國。第四，爲了展現道義上的責任，往往美國要提高自己的軍事開銷來降低盟國的軍事開銷。

美國維持聯盟體系的代價

關於第一個代價，波森沒有辦法計算出美國維繫此一聯盟體系的花費。不過他表示，美軍自冷戰以來都是一支以打全球戰爭爲目標的軍隊。美軍也因此被部署到了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以隨時支援需要的盟國。波森認爲，如果美國有足夠的智慧，至少可以省下現在國防預算中的五分之一。至於第二個問題，他表示完全只是爲了維繫美國信用的顏面問題。

90年代爆發的巴爾幹戰爭，實質上並不構成對美國的直接問題。然而，美國方面仍舊出於阻止小戰爭擴大爲大戰爭的心態選擇出兵，併爲此付出高昂的代價。令波森所最無法諒解的，是居然有不少美國人認爲美軍應該要出於同樣的思維介入烏克蘭的局勢。波森十分擔心，這種出於信用而貿然介入他國戰爭的行爲會限制美國在外交議題上的靈活性。

第三個問題，則是聯盟體系很有可能導致美國捲入一場不該發生的核子戰爭。波森表示，美國與歐洲的聯盟是要遏阻俄羅斯，與日本的聯盟是要牽制中共，與南韓的合作則是要對抗北韓。然而，這三個戰略競爭對手都具有核子武器。爲此他質疑，美國爲盟國提供的核子保護傘是否有延續下去的必要？畢竟這個保護傘在過去存在的目的，是要防止蘇聯人剝削西歐與日本的資源用來發展軍事力量。

只是在今天，波森質疑俄羅斯或者中共是否還有如同過去的蘇聯一樣，佔領與奪取西歐與日本等國家資源的能力。波森表示，波羅的海三小國目前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國家，但是他們無法憑藉自己的武力對抗擁有核子武器的俄羅斯。然而如果哪一天，俄羅斯打算要入侵波羅的海三小國的話，美國與俄羅斯之間的核子衝突就可能爆發。

所以波森認爲，小布希時代邀請波羅的海三小國加入北約的做法根本就是不明智的。他指出，雖然俄軍入侵這三個國家的機率不高，但是北約東擴的成果從根本上已加重了美國的負擔與所可能承受的風險。而假若美軍在與俄軍的衝突中敗北的話，美國在國際社會的威信也會蕩然無存。最後，波森還認爲美國的道義承諾，會讓許多盟國降低他們自我防衛的意願。

在美國的軍事保護下，他質疑歐洲國家與日本可能連維持足夠軍費開銷的意願都沒有。波森表示，除了四個國家例外，其他北約國家沒有一個防衛預算超過國內生產毛額的2%。其中最有能力保衛波羅的海國家的德國，防衛預算居然只達國內生產毛額的1.2%。所以未來俄軍在歐洲有什麼侵略性的舉動，北約所能依靠的核心力量還是美國。

美國維持聯盟體系的好處

當然，這個聯盟體系對美國而言也不是一文不值的。波森指出，今天俄羅斯想要征服歐洲的難度比其前身，也就是冷戰時代的蘇聯還要困難許多。即便美國不參加作戰，光是依靠法軍與德軍的力量就可以遏阻俄軍的野心。畢竟如果將德國與法國兩國的國力加起來，他們的經濟實力是俄羅斯的四倍。所以只要他們有決心，歐洲的防衛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美國在亞洲的戰略佈局比較有合理性，但是波森仍認爲不該太低估日本與其他亞太盟國的力量。他指出，中共在東海與南海用來對付美國的反介入戰略，也同樣可以爲日本還有其他亞洲島嶼國家用來對付解放軍。假若中共試圖以核子武器威脅鄰國，那麼日本與南韓就有藉口發展自己的核武。而十分諷刺的是，相對於看到周遭鄰國擁有核子武器，中共還寧願美國的勢力繼續留在亞太地區。

因此，波森認爲美國在亞太地區維持聯盟體系遠比在歐洲維持聯盟體系還有邏輯可言。也因爲有這些盟國與戰略伙伴的存在，美國可以防止重要的海上通道爲中共所單獨把持。另外一個人們常用來爲聯盟體系辯護的理由，是在於維持當前國際體系的重要性。波森指出，當前的國際體系是美國爲了打冷戰而建構起來的，俄羅斯與中共理所當然想要將其推翻。

被問及這個國際體系是否該維持下去，波森表示他當然樂意。但是如果問他美國是否該冒着打核子戰爭的風險去維繫這個體系，那麼答案可能就是否定的。波森認爲，未來無論是希拉蕊還是川普當上美國總統，這個體系也都還是會運作下去。雖然川普有帶領美國回到孤立主義時代的想法，但是身邊的幕僚卻不會讓他輕舉妄動。

波森指出，支持川普的共和黨人，從意識形態上來看是將波羅的海三小國帶入北約，並且發起伊拉克戰爭的奠基人。雖然在川普的號召下，共和黨內部有自稱爲游擊隊的新勢力出現，但是波森很懷疑這些人能夠戰勝黨內的保守派。至於希拉蕊，波森則認爲根本就是現有體制的繼承者。只是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在於兩位候選人在當選後，可能都會面臨到改革現有聯盟體系的龐大壓力。

首先，無論中共崛起的速度是快還是慢，他就是在崛起。再來，無論俄國走下坡的速度是快還是慢，這個國家也就是有足以挑戰美國的軍事力量存在。而在第三世界小國，無論是蓋達、伊斯蘭國、塔利班或者是其他恐怖組織在對付美國方面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即便收復摩蘇爾，波森也不認爲美國和伊斯蘭國的戰爭會就此畫下句點。

同時，新的美國總統顯然也要花更多資源去處理國內的問題，這必然會衝擊的國防上的開銷。所以哪怕是希拉蕊與川普想要維持現有的聯盟體系，他們都會被迫修正許多過去未必錯誤，但是現在卻已經不合時宜的戰略路線。若想要建立一個現實的聯盟體系，美國就必須要設法說服盟國爲保護自己的安全付出更多的責任與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