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教授孫金雲:中國約有10萬聾人外賣騎手,請善待他們

由本站財經、本站財經智庫聯合主辦的2023本站經濟學家年會夏季論壇於6月19日在上海舉行,本屆論壇的主題是《智造復甦 惟實勵新》,以下爲復旦大學管理學院企業管理系副教授孫金雲的精彩內容精編:

(本文 鄭紅 亦有貢獻)

60S要點速讀:

1、殘障人士的聾人騎手,按照5‰的比例,中國有10萬這樣的羣體。他們在工作的過程中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對待,工作環境惡劣。我們說關心這個羣體並不只是一個表層的信息溝通的行爲,還要從心理的角度去疏導。

2、以我個人的觀察,網約車的司機的總數在最近這一年裡趨於飽和。在臨界階段,如果再有更多的司機加入進來,就會供大於求。目前這個行業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的階段,要避免有更多的司機加入進來,否則會使得網約車司機的空駛率增加,收入降低,對這個行業也是不太有利的。

正文:

網約車司機收入下降很正常

消費者要關注網約車平臺可能多收費的“陷阱”

平臺打車爲什麼越來越貴了?復旦教授揭秘打車APP的貓膩(來源:C位觀察)

網約車司機的收入正在下降,這很正常。因爲註冊成爲一個網約車司機的門檻是非常低的,使得這個市場只要有一定的溢價,那些自由職業者或失業者就可能加入這個行業。

在我們三年前的測量報告中,網約車司機的收入還是不錯的。比如在上海一個月能達到1萬塊以上,很多城市都在6000元以上。和同樣是低門檻的其他很多職業相比,網約車司機的收入是很有誘惑力的。但是真等你進去做了以後才發現,網約車司機工作時間特別長,是非常辛苦的。要想拿到一個比較好的收入,週末基本上不休息,每天的淨工作時間一般來講會在12個小時以上。

在網約車的需求在高速增長階段,市場在快速擴大,網約車司機加入進來,這是一個正向的快速發展的過程。但是到了臨界階段,如果再有更多的司機加入進來,那就會供大於求。最後,那些特別能吃苦的,不介意收入少一點的司機會留下來。那自然有些人就會被淘汰。

以我個人的觀察,網約車的司機的總數在最近這一年裡趨於飽和。很多行業也出現了裁員,上大學生就業難等各種各樣的原因,使得網約車司機的供給量變大了。但是我相信隨着市場規律的變化,它會有一定的調整。所以,目前網約車行業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穩定的階段,要避免有更多的司機加入進來,否則會使得網約車司機的空駛率增加,收入降低。

去年全國的網約車用戶規模是4.37億,比2021的的4.53億少了近1600萬人,爲什麼坐車的人會變少呢?4.37億這個數字要看它是如何統計的。因爲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下載不同的打車軟件,不同公司的數據庫是不會打通的。比如,我作爲一名消費者,下載了三個打車軟件,統計的時候就把我算成了3。當我消費習慣相對穩定,在某一個平臺打車特別多,我就把另外兩個軟車軟件卸載了,那就少了2,但這個2的減少並不代表需求量的減少。

復旦教授稱坐網約車的人減少1600萬是誤讀(來源:C位觀察)

全國所有消費者的網約車訂單量,才能夠反映這個行業的變化。我更傾向於把減少的近1600萬用戶,看成是這個行業到了一個相對寡頭壟斷的競爭格局,小企業可能越來越難以生存。如果一家小企業退市了,那註冊用戶的數字會相應減少。但這並不代表整個行業在衰退,只是集中度的提升。

從消費者的個體感受說,和前幾年相比,現在打車的支出是顯著增加的。消費者面對平臺實際上是很無力的。當你打開了軟件要去叫一臺車的時候,打車軟件會給你一個估價,你可以看一下這個估價和你最後支付的價格有沒有差異。如果最後支付的價格總是比事先估價高,消費者的權益有沒有受到損失?

第二,估計的接車時間,打車軟件告訴你只要等候5分鐘,你實際等候了多久?如果等候的時間和預估的時間有差異,消費者的權益有沒有受到損失?絕大部分消費者不會關注這些細節。

平臺打車爲什麼越來越貴了?復旦教授揭秘打車APP的貓膩(來源:C位觀察)

當然,路上有些臨時的擁堵,我們可以理解。但如果打車軟件每次給出的預估車費都低於實際車費,預估候車時間都比消費者實際候車時間短,這不科學。因爲正常情況下,應該一些時候少估,一些時候多估,是一個正態分佈。另外,網約車公司掌握了大數據,爲什麼不能估得準一點?

中國約有10萬聾人外賣騎手

請善待他們

如果中國有2000萬外賣騎手,按照5‰的比例,中國會有10萬聾人騎手。但他們在工作的過程當中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對待,工作環境惡劣。

復旦教授呼籲:中國有10萬聾啞人外賣騎手,請善待他們(來源:C位觀察)

比如,你下了一個訂單,結果來的是一個聾人騎手。這個時候訂單延誤了,會有一些消費者打電話去投訴或者抱怨。電話一接通,“你怎麼還沒送上來,你幹嘛呢?”聾人騎手無言以對。這不是一個少數羣體,希望社會的各界人士能夠幫助我們尋找到這樣的騎手,和我聯繫,並且希望通過研究爲他們帶來幫助。

其中不僅僅有騎手和消費者之間的交流,還有騎手和騎手之間的交流、騎手和站點站長之間的交流。我們說關心這個羣體並不只是告訴社會各界,“今天給你送訂單的是一個聾人騎手,請你對他多一點包容,多一點關注。”當然,能做到這個已經很好的。但這只是一個表層的信息溝通的行爲,還要從心理的角度去疏導。

首先,如果平臺告訴用戶,這是一個聾人騎手,聾人騎手願意讓用戶知道嗎?聾人騎手有沒有事先被告知的權利。第二,告知了以後,會對騎手帶來正向的幫助還是歧視和傷害呢?平臺有什麼機制能夠防止出現這樣的傷害呢?第三,對聾人騎手的派單和正常騎手的派單應不應該區別對待呢?在派單過程中,聾人騎手的獎勵激勵機制是不是應該不同,甚至是建立聾人騎手獨立的晉升通道,平臺有沒有這樣的考慮呢?

復旦教授:不要用八小時工作制要求外賣小哥,他們需要賺錢(來源:C位觀察)

另外,當討論要不要用8小時工作制去保護騎手勞動權益的時候,我們過於高高在上了。他們需要的是抓住每一個小時去多賺錢,改善自己的生活狀態。舉個例子,我在採訪騎手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騎手,這個騎手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不誇張的講,她蓬頭垢面,看上去像個假小子,黑黑瘦瘦的,個子也不高。我問她:“做騎手多久了?”她說:“大概做了一年多,不到兩年。因爲家裡缺錢,母親長期臥病在牀,父親在建築工地打工,家裡還有一個弟弟,於是沒有錢養活她讀書,她需要出來賺錢。”

我說:“你在上海做騎手一個月休息幾天?”她說:“能不休息就不休息。爲什麼?因爲少休息一天,滿勤獎就會多拿一點,所以她沒時間休息。業餘愛好是手機打遊戲。”我問:“你大概多久和父母溝通一次?”她說:“半年沒有交流過了。因爲沒時間,有時間我要多睡覺。”

他們是靈活用工,有權決定自己的時間如何分配。這是一個當代“何不食肉糜”的問題。在這個時候去談保護他們8小時工作制的權益,我覺得不合時宜。

復旦教授呼籲平臺給外賣小哥交社保, 建議按訂單數結算(來源:C位觀察)

一方面,要呼籲保護騎手這方面的勞動權益。另外,也要能夠有一些突破性的創新的辦法,甚至是一些創新的產品來去解決這樣的需求。爲什麼五險一金一定要按月繳納,還要管理得這麼嚴格,能不能把它碎片化?經過某種覈算,把五險一金覈算到訂單裡,每一筆訂單多少錢。我相信以現有的這些平臺規模,他們應該有足夠的研究力量去研究出這樣的相應的方法。

不要對孩子太過於求全責備

家長沒做到憑什麼要求孩子

復旦教授呼籲不要對孩子太求全責備,家長沒做到憑什麼要求孩子(來源:C位觀察)

讓孩子各方面都全方位發展,是癡人說夢。每個人的時間、精力都是有限的,爲什麼要把所有的人都試圖塑造成一個十全十美、全方位發展,但是都長得一樣的人。這個世界應該是多元的,爲什麼不能包容一點呢?

不要對孩子有太過於求全責備的要求。有些家長自己沒做到,憑什麼要求孩子?孩子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要面對目前的考試機制,面臨外部的競爭環境,所以家長得去適應,讓孩子有競爭力。但我覺得這個過程當中,大家還是要有一些自己的堅守。我們家也“雞娃”,沒有雞得這麼厲害,至少我們知道要能夠給孩子留下一個興趣的空間。

我反對雞娃不代表應該對所有的教培企業都一網打盡,這是兩個概念。在教培行業中,有一些培養兒童興趣的,依然是有它存在的價值。關鍵是要把決策的力量交給市場,由市場來檢驗,同時給予恰當的引導。

喬布斯、馬斯克,爲什麼沒有在中國的這片土地上誕生?首先要去思考的是,他們出生在一個怎樣的環境和氛圍。相比之下,我們缺少了什麼。比如,我們對於失敗足夠寬容嗎?我們對於試錯足夠包容嗎?對於那些與我們設想不一致的行爲,哪怕沒有違法,沒有造成任何社會損失,請問我們能夠允許它存在嗎?

中國對於失敗往往有着污名化的傾向。所謂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你怎麼知道今天敗了明天就不能站起來呢?一是我們不要盲目羨慕美國,二是要反思內在的機制,我們有哪些地方值得改進的。日拱一卒,才能達到成功的彼岸。不斷地反思,才能夠避免進入失敗的死循環,實現螺旋式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