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仲雲曾公開批評《智取威虎山》中的內容過於誇大,根本不真實!

從創作的角度來看,《林海雪原》先後以小說、戲劇和影視三種藝術形態呈現,每種不同的藝術形態分別對應不同的技術語境。小說《林海雪原》,雖然印刷技術對其品質的形成和傳播十分重要,但文本本身的魅力纔是最核心的元素,因此,寫作技巧對小說形態《林海雪原》的傳播起着主導的作用。

注:京劇《智取威虎山》由《林海雪原》改編而來,內容基本沒太變動。

而戲劇形態的《林海雪原》卻面臨着不同的技術語境,京劇的程式化設置、符號化的藝術手段是這一時期最顯著的技術元素,相比之下,現代科技在燈光舞美中的運用,只起到輔助作用。電影電視作爲一種新型藝術形式,其發展史幾乎就是一部科技發展史,從無聲到有聲、從黑白到彩色,從平面到寬熒屏立體放映,不斷更新的影視科技爲影視的發展帶來無限的可能,《林海雪原》影視創作的繁榮也應歸功於此。

寫作技術:奇幻浪漫手法

曲波在創作《林海雪原》這本小說時,有意識地運用了民族化的手法,借鑑了中國古典小說的寫作技巧,再加上曲波本人感懷戰友的意志,《林海雪原》在寫作技巧上帶有強烈的奇幻與浪漫主義色彩,這與同時代小說講究“真人真事”的風格有明顯的區別。這一藝術處理,使《林海雪原》從衆多文藝作品中脫穎而出。

從1966年開始,那一時段的文學作品其實就是政治產物,字裡行間流露着政治色彩,政治因素成爲創作者的最大影響因素。《林海雪原》作爲當時的時代產物有着特殊的特色,對於改編者來說,強烈的政治色彩不能忽略。

“十七年”時期出現了大量“約定俗成的,羣衆公認的,歲月久遠的,影響較大的,描寫革命歷史和英雄人物的經典作品”“代表作品有:“三紅一創、青山保林”(指以下八部作品:《紅日》《紅旗譜》《紅巖》《創業史》《青春之歌》》《山鄉鉅變》《保衛延安》《林海雪原》)。但《林海雪原》的浪漫色彩貫通整個小說,因此,更多的被強調爲“革命傳奇”小說。

從《林海雪原》寫作特色和行文脈絡中可以看出,該作品具有極強的奇幻色彩,作品中的故事情節、人物性格均是在作者的精心設計下產生的,誇張的故事情節與現實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參加過東北戰鬥馮仲雲曾曾公開指出,《林海雪原》中的內容與真實的革命狀況完全不同。文章中對於地理環境、人物性格,對敵人的描寫都過於誇大,甚至是在軍事的戰略部署上,也是採用誇大、傳奇、武俠的表現手法表達。他認爲《林海雪原》這篇鉅作不是一部真實的文學作品。“馮仲雲的言論一經發布,頓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時的《北京日報》還對此作出了詳細的報道。虛構是小說常見的寫作手法,因此《林海雪原》的作者選擇虛構的表現形式毫無問題。但是,由於同一時期的其他文學作品也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虛構,卻都比不上《林海雪原》的反響強烈。因此,從這一點上來看,《林海雪原》本身具有誇張虛構的浪漫色彩。

《林海雪原》對於曲波來講意義不同,創作期間他承受了人生的變革。《林海雪原》不僅僅是爲了講述革命歷史、紀念革命英雄,更多的是感情的寄託。由於曲波的很多願望在現實生活中不能實現,因此,他希望藉助《林海雪原》表達自己渴望得到理解、尊重的想法。這一點結論可以在小說人物中得到驗證,少劍波其實就是曲波的角色化身。

曲波在文字中得到了“一種特大的安慰”,“一種特大的享受”。”所有現實中無法得到的東西在小說中——得到,用白日夢來評論該作品或許更爲貼切。正是基於這種創作意圖,使得曲波沒有像其他革命小說那樣採用寫實的手法表現,而是選擇了帶有極強個人情感的表現形式來替代,因此會給人一種誇張虛假的感覺。

但也正是因爲這種因素,造就了小說的浪漫傳奇色彩,奇幻浪漫的寫作技巧成爲了小說《林海雪原》寫作的重要技術手段,使得小說具有了獨特的傳奇性。從這一層面上來看,在諸多的作品中,曲波創作的《林海雪原》能夠成爲紅色經典的佼佼者,並多次被後人改編,最終成爲革命樣板戲,取得巨大的成功,可以看出是它成功地將政治做了藝術化處理,讓故事本身在傳奇化的外衣下,具有更強的可讀性。

京劇技術:程式化設置與符號化處理

集體主義高度化的情況下,爲了強調集體,弱化個人主義思想,個人已經淡化爲一個個代表符號。京劇作爲一個符號化的藝術,作爲一種有效的表現藝術對《林海雪原》進行了改造,《林海雪原》的文本經歷了再一次變遷。

1964年全國京劇現代戲觀摩演出會上毛主席觀看的第一部戲便是《智取威虎山》,同時《智取威虎山》也是第一個被拍成電影並在全國公映的八大樣板戲。作爲革命現代京劇,相對傳統的京劇來說,它無疑是一次重大的突破和發展,絕對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創新,是對京劇本體的全方位超越。

而我們所理解的京劇,是無數戲曲藝術家們,在表演的過程中不斷揣摩、發展後所形成的具有一套固定表演程式的綜合的舞臺表演藝術。它具有最爲廣大的人民基礎,所以,京劇又有着一個更響亮的名頭,我們稱它爲中國的“國粹”。京劇之所以被我們稱作“國粹”,不僅是因爲它悠久的歷史,更是因爲它有着無與倫比的藝術形式。作爲典型的程式化藝術,而每一個人物都有着非常鮮明的程式化特點。

通過多樣式的臉譜把人物的形象刻畫的淋漓盡致,正如歌詞裡所唱的“藍臉的竇爾敦盜玉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這充分說明每張臉譜都有着十分鮮明的區別與特徵,它們就像一個個符號,因此,我們可以簡單地通過臉譜大概辨別出人物的忠奸、貧富等等,這就爲塑造英雄人物鮮明的形象提供了具體而有用的藝術手段。這一時期,英雄人物成爲了人們心中的精神支柱,符號化英雄形象不僅迎合了國家政治導向,也爲大衆提供了最爲簡單直白的審美工具。

《智取威虎山》一炮而紅

“1958年版的京劇《智取威虎山》,還是追求傳奇性。同時《智取威虎山》劇由現代戲發展至樣板戲,人物已剝離個人情感意志甚至性別,走向階級身份,徹底轉向角色。”但這個轉變正好符合了京劇人物的程式化特點,也就是說,對紅色經典作品的改編應當用語言、形體等手段塑造新的形象。現代人物的表現形式與傳統模式不同,不僅僅停留於生活的提煉,更多的是創新,因此,採用誇張得體的藝術表現手段對錶現英雄形象有積極的作用,這也是《智取威虎山》能一炮而紅的原因。

傳統京劇造就了現代樣板戲,來源於西方的現代表演形式爲我國的戲劇發展起到了推動的作用,時代感是現代樣板戲的特點。即便如此,依然不能忽略傳統對京劇藝術的發揚與傳承。因此京劇《智取威虎山》通過各種手法,改造舊有的唱腔、唱法。人物的音樂形象依據着兩極對立的原則去進行塑造,音樂形象的設計更加自然。1967年,《智取威虎山》的改編在配樂方面取得了重要的突破,加入了西方樂器的元素,中西方樂器完美的結合爲劇場增添了藝術氛圍,這次突破無論是對故事敘述,還是塑造人物形象,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在舞蹈設計上,劇組吸收了傳統的一些舞蹈程式,創造出一套嶄新的舞蹈,在“乘勝進軍”、“滑雪”和“開打”中,塑造了追剿隊英姿勃發、鬥志昂揚的英雄羣像。因爲根據實體景緻的佈置,演員的着裝以及服飾的材料、色彩、打扮等等,讓我們能夠一目瞭然的明白人物所表現的特性,是大奸大惡,或者英勇無敵。再搭配背景的渲染及舞臺道具的佈置,更容易讓觀衆在觀看的過程中,將自己投入到故事情節當中,隨着故事的情節起伏,時而憤怒,時而暢快,時而難過,時而興奮。從而能夠充分的表達出舞臺劇的中心思想,更好的傳達愛國主義精神,積極向上的中國共產主義勇往無前的信念。

結語

正是通過這樣的方法,京劇《智取威虎山》發展爲樣版戲。人物抽離個人情感,走向兩極對立的角色身份,依據其身份表演特定意識形態的內容,最終藉助於京劇載歌載舞的表演形式,完成了京劇樣板戲的新程式化改造。就這樣,戰爭題材以無形之手化解了京劇形式與現代生活之間的內在矛盾,程式的創新更進一步將京劇形式加以發展。藉助京劇中“傳統的說唱、音樂、高度程式化的手勢和動作、功夫表演和驚險情節”,樣板戲“觀賞起來仍饒有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