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和談是否會有轉折點？如何看領土主權問題？中國可以做的不僅是調停斡旋？中方迴應

據外交部網站，8月1日，中國政府歐亞事務特別代表李輝接受巴西發行量最大報紙《聖保羅頁報》專訪。在回答“俄烏和談是否會有轉折點”的問題時，李輝表示，“好比勸架，可能一時拉不住，但還是要拉的。拉的人越多，才越有可能奏效”。在回答烏克蘭危機中的領土主權問題時，李輝表示，複雜問題沒有簡單的解決辦法，“相信俄烏雙方會有政治智慧最終實現政治解決”。

中國政府歐亞事務特別代表李輝接受巴西《聖保羅頁報》專訪

2024年8月1日，中國政府歐亞事務特別代表李輝接受巴西發行量最大報紙《聖保羅頁報》專訪。採訪全文如下：

一、中方已就烏克蘭危機開展了四輪穿梭外交。您這次爲什麼選擇作爲“全球南方”國家的巴西、南非、印度尼西亞？您昨天會見了總統首席特別顧問阿莫林閣下，能否介紹一下有關情況？

從2022年2月24日烏克蘭危機全面升級至今，戰事已經延續了將近兩年半時間，目前仍看不到停息跡象，和談前景還很不明朗。根據中方近期同各方溝通情況，國際社會普遍擔憂衝突進一步升級外溢風險，越來越多國家認爲當務之急是推動局勢降溫。

烏克蘭危機是冷戰結束後最大的地緣政治衝突，其影響是全球性的，沒有哪個國家能置身事外，亞非拉發展中國家糧食安全、能源安全更是受到嚴重衝擊。巴西、南非、印尼與中國同爲“全球南方”重要成員，是推動實現世界和平與發展的重要力量。我們在烏克蘭危機上都堅持客觀公正立場，都致力於通過對話談判推動政治解決。正是在此背景下，我開展第四輪穿梭外交，同巴、南、印尼等“全球南方”夥伴就當前局勢及和談進程進一步交換意見，探討推動局勢降溫，爲重啓和談積累條件。我相信，在烏克蘭危機上共同呼籲的人越多，局勢降溫的希望越大，重啓和談、恢復和平的日子就越近。

前幾天，我分別會見了巴西總統首席特別顧問阿莫林、總統外事顧問伊布拉因和巴西外交部副部長薩博亞，我們的對話友好、深入、富有成效，一致認爲應當繼續在雙邊和多邊場合攜手推進“六點共識”。

中巴兩國在5月23日聯合發表“六點共識”，第一條就是呼籲局勢降溫的“三原則”，即戰場不外溢、戰事不升級、各方不拱火，這是響應暫時無法停火狀況下的現實需要。第二條是中方堅持的和談“三要素”，即“俄烏雙方認可、各方平等參與、對所有和平方案進行公平討論”。此外，“六點共識”還包括“三要求”，即加大人道援助，避免襲擊民用設施、保護婦女兒童，支持衝突當事方交換戰俘；“三反對”，即反對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反對核擴散，反對攻擊核電站和民用核設施；“三維護”，即維護能源、金融、貿易、糧食安全，維護關鍵基礎設施安全，維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穩定。“六點共識”已得到110多個國家的積極迴應，再次表明“六點共識”符合大多數國家的共同期望，是國際社會在烏克蘭危機問題上的最大公約數。下一步，中巴兩國將推動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將“六點共識”作爲正式文件在聯大散發，呼籲國際社會更多成員加入。目前，中巴兩國代表已聯名向秘書長本人致信，相信不久能得到積極迴應，這也是中巴兩國在建交五十週年之際爲世界和平作出的貢獻。

二、中國近段時間在中東斡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不過目前看中東問題似乎再次脫軌。在烏克蘭危機上，烏克蘭外長庫列巴近期訪華期間表示願同俄羅斯開展對話，俄方對此也表示歡迎，請問中方認爲俄烏和談是否會有轉折點？

從支持沙特、伊朗推進改善關係進程，到承辦巴勒斯坦各派內部和解對話，再到推動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中國始終堅持客觀公正立場，始終站在和平一邊，始終努力凝聚國際社會共識，全力踐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議，推動國際社會攜手爲動盪變化的時代、變亂交織的世界注入更多穩定性和正能量。在烏克蘭危機勸和促談進程中，中方作出的努力堅定不移、一以貫之，這四輪穿梭外交就是證明。

複雜問題沒有簡單的解決辦法。烏克蘭危機發展到今天，不可能一蹴而就解決。一些國家以冷戰思維看待衝突，鼓吹陣營對抗，這無助於危機解決。儘管通往和平之路十分曲折，中國始終願爲停火止戰鋪路搭橋。只要是有利於緩和局勢、推動談判的事，中方都願意去做。國際社會也應站在和平對話一邊，反對拱火澆油，爲最終解決危機不斷積累條件。這就好比勸架，可能一時拉不住，但還是要拉的。拉的人越多，才越有可能奏效。

相信國際社會也注意到，近期俄烏雙方都不斷髮出願意談判的信號，同時也都重申各自立場及條件，通往和平之路恐怕仍將複雜曲折。但只要有利於緩和局勢、推動談判的事，中方都願意去做。國際社會也應站在和平對話一邊，反對拱火澆油，爲雙方恢復直接對話談判、最終政治解決積累條件。

三、儘管美國大選結果還不得而知，但國際社會特別是歐洲和烏克蘭已經在高度關注有關動向和言論。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多次表示，當選後24小時內將解決烏克蘭問題。他的副手萬斯更是多次公開質疑鉅額援助烏克蘭的必要性，主張烏應考慮“以領土換和平”。中方對此怎麼看？

美國大選是美國內政，中方對干涉他國內政不感興趣，也不做評論。我們希望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大國都發揮正能量而不是負能量，只有這樣，衝突才能儘早出現停火曙光。在烏克蘭危機這一重大問題上，中方一貫主張，對話談判是解決烏克蘭危機的唯一可行出路。希望國際社會繼續爲俄烏雙方恢復直接對話談判創造條件。

四、瑞士和會沒有邀請俄羅斯參加，中國也未派代表團參加。澤連斯基總統堅持“十點和平方案”，普京總統則表示應當立足新領土現實進行談判。中方如何看待其中的領土主權問題？是否認爲有一條中間道路來解決這個問題？

習近平主席就烏克蘭危機提出“四個應該”，即各國主權、領土完整都應該得到尊重，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都應該得到遵守，各國合理安全關切都應該得到重視，一切有利於和平解決危機的努力都應該得到支持，這是中方推動危機政治解決的根本遵循。這四個要素是不可分割、相互聯繫的有機整體。任何國家都不能替當事國做決定。國際社會特別是大國應堅持勸和促談正確方向，幫助衝突雙方儘快打開政治解決危機的大門，爲重啓談判創造條件和提供平臺。

中方認爲，一切有利於和平解決危機的努力都應該得到支持。我們從一開始就重視瑞士舉辦烏克蘭和平峰會，一直同包括瑞士、烏克蘭、巴西在內的有關各方就此保持密切溝通，反覆強調和會應具備“俄烏雙方認可、各方平等參與、對所有和平方案進行公平討論”這三個重要要素，否則難以爲恢復和平發揮實質作用。國際社會廣大成員也有同樣的關切。本次會議無法實現這三點，所以中方難以參會，全球一半以上的國家也沒有參會，我們注意到巴方也僅由駐瑞士大使作爲觀察員聽會。

烏方提出願邀請俄方參加第二屆和平峰會，但要求俄方遵守首屆和會達成的共識，而相關共識是以澤連斯基總統“十點和平方案”爲基礎的。俄方予以明確拒絕，表示不會參加“最後通牒”性質的相關會議，也不考慮烏方此前方案。複雜問題沒有簡單的解決辦法，相信俄烏雙方會有政治智慧最終實現政治解決。

（記者追問，中方的立場就是先停火、再和談嗎？）我想重申，包括中國、巴西在內的國際社會普遍認爲，當前最緊迫的就是推動局勢降溫，爲達成停火止戰積累條件，最終目標是實現烏克蘭危機的政治解決。

五、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昨天表示，中國可以做的不僅是調停斡旋，應當利用與俄羅斯的特殊關係促使俄儘快達成協議。請問中方如何評論？

中國和俄羅斯都是大國，也都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是平等、獨立的主權國家。俄方做什麼，不需要中方替他們做決定。我想強調，中國不是烏克蘭危機的製造者，也不是當事方，但我們沒有隔岸觀火，而是堅持做和促談，推動危機的政治解決，爲實現和平發揮積極作用。

六、美國批評俄烏開戰以來中國—俄羅斯貿易快速增長，這事實上幫助了俄軍工發展、支持了俄對烏戰爭，因此對部分中國企業採取了制裁。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中國是和平與安全記錄最好的大國，從不向衝突任何一方提供致命武器，嚴格管控軍民兩用物項包括民用無人機出口，有關立場及政策得到國際社會高度讚賞。美方炒作抹黑中國向俄提供軍事支持，卻從未給出任何實質證據。多方數據顯示，俄羅斯進口武器零部件和兩用物項超過60%來自美西方，烏克蘭自己也披露在戰場上摧毀的俄方裝備大部分關鍵零部件來自西方。

中國和貴國在平等互利基礎上同俄開展正常的經貿合作，這是我們的合法權利，絕不容外界抹黑、干擾、脅迫。更何況美、歐自己繼續同俄保持密切貿易往來，去年同俄貿易額高達1300多億美元，佔俄外貿總額近20%。如果按美國這套邏輯，美歐自己是不是在支持俄發展軍工、對烏用兵？他們要不要制裁自己的企業？面對這樣的荒謬言論和赤裸裸的雙標，我們應該堅決予以駁斥，維護“全球南方”國家的共同正當利益和國際公平正義。

七、美國總統拜登不止一次表示，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成功或將刺激中國加速統一臺灣。您怎麼看？

我想強調，臺灣問題同烏克蘭問題的根本性質完全不同。美國一些人一再將兩件不相干的事情扯在一起，藉機對中國抹黑攻擊，純屬別有用心。臺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臺灣問題純屬中國內政，不容任何外來干涉。對任何企圖分裂中國的“臺獨”行徑，我們都將採取有力措施，堅定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

八、美國在印太地區成立“四方安全對話”機制（QUAD）、“奧庫斯”聯盟（AUKUS）、同韓國核共享以及推動北約在印太提高軍事存在等，北約還在近期的華盛頓峰會期間將中國稱爲挑戰者。中方對此怎麼看？如果這種新冷戰的集團對抗思維繼續發展下去，世界如何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

北約是冷戰遺存和全球最大軍事集團，聲稱自己是“區域性、防禦性”組織，但多年來不斷越界擴權，在亞太地區搞“小圈子”渲染緊張局勢，挑動陣營對抗，中方對此嚴正關切，堅決反對。歷史證明，北約的黑手伸向哪裡，哪裡就會有動盪和混亂。北約不斷擴張、鼓吹陣營對抗的圖謀值得各方警惕。我們希望美方多做有利於國際地區和平穩定的事。

面對變亂交織的世界，習近平主席提出全球安全倡議，倡導堅持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安全觀，摒棄冷戰思維，反對單邊主義，不搞集團政治和陣營對抗，爲解決全球安全難題、消除國際安全赤字提供了中國方案，展現了中國守護全球安全的堅定決心與責任擔當。這一倡議超越西方地緣安全理論與零和博弈邏輯，體現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核心要義，是中國爲世界提供的又一國際公共產品，也是對“修昔底德陷阱”之問的回答。

九、關於印太形勢還有一個問題：中國如何看待俄朝簽署共同防禦協議？

這是朝俄之間的雙邊合作事宜，我不作評論。

十、雖然當前俄烏和談面臨很多困難，不過我們看到近期舉辦了多場烏克蘭問題會議，烏外長庫列巴訪華期間也釋放了和談積極信號。您認爲和平的曙光更近了麼？

中方歡迎和支持一切有利於和平解決危機的努力，讚賞廣大發展中國家以及匈牙利等國爲尋求和平奔走斡旋所發揮的建設性作用，呼籲全世界愛好和平、堅持正義的國家都能夠發出更多勸和促談的理性聲音，防止危機進一步擴大蔓延，引發更多外溢效應，給世界和平穩定造成更大影響。

近段時間以來，俄烏雙方持續就和談問題發聲表明，雙方和談意願都在上升。國際社會要爲雙方恢復直接對話談判創造條件、提供助力。只有所有大國都發揮正能量而不是負能量，這場衝突才能儘早出現停火曙光。我們願同包括巴西在內的有關各方保持溝通，共同推動局勢朝着政治解決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