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潰堤 村民奔逃險象環生 悲嘆28年前噩夢重現

洞庭湖潰堤,團洲垸一夕回到28年前,噩夢重新開始。圖爲華容縣團西村民望着淹水的房屋。(界面新聞)

圖爲7月8日晚間,團洲垸決口封堵合龍。(界面新聞)

澎湃新聞9日報導,57歲華愛珍是湖南華容縣團洲鄉團北村人。5日距她家數百公尺的團洲垸洞庭湖一線堤防出現管涌後,封鎖失敗潰決。垸內淹水約47平方公里,6個村、1個社區共有7680人轉移,其中3000餘人被安置在縣城的4所學校。「我們的心情,只有經歷的人才知道。」華愛珍跟鄉親一樣,原來的房子在1996年決堤水災時被衝倒,原地重建的家,再一次被水淹沒。

7月8日下午,洞庭湖水位退至警戒水位並持續回落。當日22時30分許,團洲垸湖堤決口完成封堵合龍。當地搶險完成後,緊接着的任務是抽排垸內約1.5億立方米澇水。

在團洲垸這28年間,多數居民都經歷了1996年那次倒垸,兩次決堤兩度家園盡淹。這次決堤口8日合龍後,洪水水位隨着排澇隊作業正在一點點降低,垸內被淹沒的房屋逐漸露出水面。接下來,團洲垸居民最急切的,還是重建家園。

7月5日潰堤的決口,位於團洲垸團北村的堤段(樁號19+800)。住在堤下數十公尺內的符安平,是這次管涌險情的第一個目擊者。

當時向村幹部報告後,符安平意識到危險就在眼前,他首先想到的是牛——趕緊到牛欄裡牽出他養的10頭黃牛,趕着牠們穿過堤下的楊樹林,跑向坡上湖堤。

59歲符安平是原團洲蘆葦場的下崗職工,這些年住在團北村蘆葦場放養黃牛。被鄉親暱稱「牛牛哥」。

把10頭黃牛趕上湖堤後,「牛牛哥」終於鬆了一口氣。

當時,住在出事堤段下方約500公尺的華愛珍,也得到了危險消息。她請弟媳將七十多歲婆婆帶到堤上,並打電話給在附近漁場上班的丈夫。丈夫開車回來後,她把兩牀被子塞進車內,讓丈夫運到堤防上去。她自己則騎着電動車,想去出事的湖堤那裡「瞧」。

「我的膽子比較大。我想去看下情況,看還可不可以回家搬東西。」華愛珍說,當她騎車快要衝上出事的堤段時,前方有人攔路示警,她擡頭一看,壩堤出現了塌陷,有大量湖水開始往下流。

「當時把我嚇死了,趕緊調頭往回騎。」華愛珍回到家,手忙腳亂地在屋裡找手機充電器,一下子找不到,她便順手抱了一個電飯煲,騎車往湖堤上衝。她一邊騎車一邊沿着路喊「趕快上堤」,卻發現自己可能是全組最後一個撤離的。

74歲的村民易詩敬是村幹部通知轉移的。他和老伴帶了幾身換洗衣服,就朝400公尺外湖堤方向撤離。 「當時洪水快到路面了,我慌了,一路不敢停。」他說。

52歲村民劉秀芹撤離時,只帶着一個袋子,裡面裝着孫子的幾本書。平常兒子媳婦在外面打工,劉秀芹在家帶兩個六、七歲孫子。

1996年團洲垸決堤時,劉秀芹帶着一對年幼兒女離家。當時房子被沖垮了,她和孩子在孃家住了一個多月。誰曾想到,28年後,她又一次避難──帶着兩個與當年兒女差不多大的孫子。

這次決堤,一些有壯年勞力的家庭往堤上搬了些傢俱。距離湖堤決口較遠的村莊,洪水蔓延過來的速度稍慢,許多村民獲得搬運傢俱的喘息時間。

7月5日傍晚,許多村民將電器等傢俱搬到了團洲垸的堤壩上,擱放在路邊,以避免影響救援車輛通行。當日,天空晴朗、無雲。堤內,湖水一片蔚藍;堤外,淹水的區域一片汪洋,水面渾濁。

7月6日凌晨,當地政府組織車輛接村民到安置點。有的人不願離去,在堤上親眼看着自己的家被洪水一點一點淹沒。

事發時在岳陽市區的李福進,躲過洪水一劫。他沒有看到洪水從決口瀉下的場面,但在媒體直播的鏡頭裡,他反覆看到自己兩層的小樓——一層已被淹沒,水面上,只看到二樓的藍色外棚。

這次發生決堤的團洲垸,位於岳陽市華容縣團洲鄉,是洞庭湖沿岸錢糧湖蓄洪垸的一部分。

堤壩潰決後,團洲垸轉移的羣衆共7680人(蓄洪區5445人,安全區2235人)。這些人員分別來自團洲鄉團北村、團東村、團勝村、團華村、團新村、團西村和團洲社區。

根據前方指揮部7月7日通報,團洲垸需要轉移的羣衆全部安全撤離,「無一人傷亡」。

團洲垸決口封堵合龍後,目前的要務是排澇-抽排垸內47平方公里淹水區約1.5億立方米澇水。

澎湃新聞報導,「1996年那一次,我們在堤上搭棚子住了兩個月。」易詩敬回憶。那一年,他46歲。

根據岳陽市史志資料記載,1996年7月19日,團洲垸防洪大堤(樁號14+800)決口460多米,全垸500多戶受災,直接經濟損失5.5億元(人民幣,下同),14人在洪水中喪生。

往事不堪回首。1996年決堤水災中,易詩敬家二層被沖毀;同村肖必才、華愛珍等人的房屋當年均在洪水中倒塌。

華愛珍指出,1996年受災後,她家獲得750元民政救助款。 1997年,她和丈夫在倒房的原地重新建房子,建成1棟住宅、2間雜屋——其中1間前些年改爲車庫;肖必才家原來的5間房屋被衝倒後,他和家人也在原地蓋了房子;當年,易詩敬夫婦則對修繕損毀的房屋二樓。

2015年,華愛珍嫁女兒。將150多平方公尺的住宅重新裝修。 「那次裝修花了十多萬元。」華愛珍說,「現在看來,全打了水漂。」

易詩敬經歷1996年水災28年後,古稀之年的他,再次感受到決堤之苦。他的兒子在岳陽打工,孫子在上海讀大學。子孫「爭氣」讓他覺得臉上有光。團洲垸這次潰決之前的6月20日,易詩敬夫婦花三萬元裝修房子,貼了地板磚,吊了頂,還添置一些傢俱。沒想到才半個月,裝修過的房子就淹水了。

「我現在還不知道房子倒了沒有,反正全淹了」。易詩敬伸出兩根手指:「這是第二次了,全鄉都淹了。」

39歲廖承哲是團洲鄉種糧大戶,承包約430畝田地,用來種稻米、養殖小龍蝦。這次洪水侵襲,小龍蝦被沖走,水稻面臨顆粒無收,加上各類投入的成本,損失在130萬以上。

團洲垸所屬的錢糧湖蓄滯洪區,被列爲國家蓄滯洪區名錄,這一帶顯然符合補償區域。問題是,此次決堤,是否屬於取得補償的「蓄滯洪區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