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動漫劇情變成現實:聊聊《攻殼》的神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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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殼機動隊》真人版北美定檔3月31日,國內定檔4月7日。在之前放出的預告片中可以看出,畫面滿滿是對動漫版的致敬,例如草薙素子經典的“脫大衣上天台”(其實脫衣跳樓這個算得上是押井守導演的一點惡趣味)、大戰思考戰車、藝妓機器人以及義體制造過程。

真人版中的致敬鏡頭

作爲好萊塢與經典動漫IP的又一次合作,《攻殼機動隊》的真人版看起來要比《龍珠》真人版靠譜許多,但筆者還是認爲不應該對其有太高的期待。

衆所周知《攻殼機動隊》(以下簡稱《攻殼》)的核心在於作品中融入的創作者關於社會和哲學兩方面的思考,而這些內容是好萊塢流水線大片很難表現出來的。因此抱着看個刺激的目的去電影院應該能獲得更好的觀影體驗。

什麼?深度?斯嘉麗·約翰遜難道不是隻要負責美就行了嗎?

雖然《攻殼》中蘊含的哲學內容晦澀難懂,但其對社會的思考現在來看卻容易理解了很多,因爲作品中的劇情正逐步的發生在我們周圍。現在找出十幾年前的《攻殼》,看的時候還會不由讓人驚呼“簡直是神一般的預言!”。所以今天,就讓我們來聊一聊《攻殼機動隊》中那些精準預言。

脫衣跳樓其實是押井守的一點惡趣味

難民/非法移民問題(TV2 個別的十一人)

《攻殼機動隊》中最能讓人有切身感受的,就是貫穿整個TV版第二季的“難民問題”。在《攻殼》的世界線中,第四次世界大戰後,大批家園被核平的亞洲人成爲難民流離失所。而日本出於種種考量,決定敞開國門接受這批難民。

《攻殼》中的世界地圖,信息量非常大,可以看到不少地方都被核彈抹平了

日本政府也不是單純出於好心才接收難民,戰後百廢待興的日本正需要這批“廉價勞動力”。《攻殼》中的“難民”同時具有兩個屬性:一個類似於美國的“非法移民”,幹着本國人不願做的工作,又不具備本國國籍和合法身份;另一個屬性是如今歐洲接收的“難民”,因爲戰亂等原因到其他國家尋求人道主義庇護。

而《攻殼》創作者們對難民問題的推演,如同預言一般,正在一一成真。

攻殼機動隊中的難民區

在《攻殼》中,難民問題的演變可分爲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外來人口的涌入加深了本國人民的不安全感。首先,國民擔心無節制的難民收容政策會造成嚴重的財政負擔,並最終通過賦稅轉嫁到普通老百姓身上;其次,外來廉價勞動力對資本家來說是個好消息,但卻會給底層國民帶來沉重的就業壓力,進一步強化了不安全感。

高呼‘我們也是美國人’的墨西哥裔非法移民

第二階段,這種不安全感最終會體現在選票上,各方政治勢力會試圖利用這股思潮達成自己的目的。更多的聲音開始出現,批評將不再止於財稅的負擔,犯罪率上升、失業率上升等問題都會被歸咎到難民頭上。

這些聲音有真有假,信息量的爆發讓人無力分辨真僞,所有的信息糅雜在一起匯聚成更大的聲音。而且難民的犯罪行爲會進一步刺激輿論,右傾思想在社交網絡上如同滾雪球一般,最終讓人無法忽視。

第三階段,右翼政府上臺,右傾思想成爲主流,國家政策轉爲保守。國民和難民雙方都有人不甘心只用語言表達不滿,開始付諸武力行動。零星的恐襲開始出現,即將陷入一個惡性循環。

攻殼機動隊中親中派右翼女總理

第四階段就屬於藝術的誇張了。在幕後黑手的推動下,難民宣稱制造了核彈並宣佈武裝自治,軍隊開始介入。幕後黑手向難民區發射核彈,並僞裝成難民使用核彈自爆,想要一勞永逸解決問題。最終塔奇克瑪選擇了犧牲自己,用衛星殘骸阻攔了核彈,挫敗了這個陰謀。

雖然現實世界中的“難民”因爲糅入了宗教問題更加複雜詭譎,但似乎也沿着《攻殼》的推演走到第三階段早期了。在剛過去的2016年,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歐洲右翼政黨的崛起,加拿大魁北克清真寺的遭襲,德州老兵在家造髒彈。這一切簡直就像是漫畫中的劇情在現實世界的重演。

非法移民和難民是歐美右傾政治力量的重要推力

下一步會往哪走呢?《攻殼》的創作者們也不知道,不然就不會設計“大決戰”的劇情了。都說2016年也許是世界線拐點,但身在浪潮中的我們是無法看清未來的,只能過好自己的日子,祈禱世界和平。

少子化的困擾(OVA3 Solid State Society)

2006年上映的OVA3只說了一件事----“少子化”,我國稱爲老齡化社會。“少子化”的問題困擾着今天的歐洲與日本,未來也將會是中國的一大難題,甚至不客氣的說已經是中國的一大難題了。

深深困擾着日本人的'少子化'

在OVA3中,草薙素子在網絡中殘留的一部分意識融合了起來,逐漸擁有了自我意識,被稱爲傀儡廻。傀儡廻發現在“少子化”的未來,每年居然還有大量的未成年人受虐待致死。

於是傀儡廻從警察監視網絡中找到那些被虐待的未成年人,綁架他們,修改他們的戶口和記憶。與沒有孩子的老人達成協議,讓這些未成年人成爲他們的繼承人。這樣即使老人過世,財產也不會充公,同時小孩子繼承一份財產能夠順利成長。

結果九課注意到了這件事,並循着蛛絲馬跡最終找到了傀儡廻。傀儡廻爲了保護這套系統試圖與草薙素子同歸於盡,但沒有成功。九課終結了這場犯罪,卻只能將被傀儡廻解救出來的孩子送回原來的魔窟。這場程序正義與結果正義的對抗,讓人感慨。

這些沒有後代,靠醫療設備維生的老人唯一的願望便是擁有一個繼承人,即使是綁架來的

這個犯罪計劃的設計者傀儡廻的是這樣自白的:

“這個國家已經到了必須有人想辦法改變的狀態了,超過六百萬高齡老人問題,持續增長的失業率,不斷下降的勞動人口數量,以及低生育率。但即使在社會如此呼籲重視低生育率問題時,不到六歲的兒童中,每年都有超過五萬人因爲得不到合適的照顧而死亡,

三成是遭受家庭暴力虐待致死。即使警察掌握了證據也無能爲力。所以我才着眼於利用流失的成本,找到那些身處險境的孩子,修改戶籍,讓他們走上新的人生。

即使是犯罪行爲,把處於險境的孩子救出來纔是當務之急,即使是犧牲我自己的人生,我也絕不後悔。”

最終選擇自殺的傀儡廻

滿足世代交替所需的生育率爲2.1,2012年日本生育率爲1.4,六普調查,我國生育率僅爲1.1。即使是沒有“計劃生育”政策的臺灣、香港,生育率也沒有超過1.4。低生育率就連日本採用財政補貼鼓勵生育的政策都沒法解決,更不是開放二胎就能快速改變的。

一般來說,平均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地區生育率就會越低,生育週期也會延長。可預見到的是,未來的中國,必然將面對更嚴峻的少子化危機。2015年人社部報告,已有六省養老金入不敷出,社保繳費人員七年連降。

不要說養老金,光是近幾年高考人數下降,各地小學開始廢校就已經能看出少子化趨勢了

而且即使是在“兒童”開始成爲珍貴資源的今天,每年中國仍有六十萬兒童死亡,其中有二十萬兒童死於意外傷害。夾門裡、掉井裡、高層墜落的新聞屢見不鮮,剛結束的兩會也有代表要求加強對青少年的保護,嚴懲諸如遺棄機井不封口的行爲,但堵住所有的井口也消滅不了不負責任的家長。

有時筆者真的希望有“傀儡廻”的存在,將那些被虐待的孩子從“壞人”手裡搶救出來。可是現實世界中沒有傀儡廻,九課成員們也只能在法律的束縛中,執行着程序的正義,祈禱着被送回魔窟的孩子能順利長大成人。

去年的河北落井男童救援,出動了大量人力物力,最終仍然沒有救出來…

Stand Alone Complex(TV1笑臉男)

Stand Alone Complex一般譯爲“孤立個體集合體”,指原本獨立的個體在沒有明確外界命令的情況下,憑着自身意願爲某個目的做出相同的行爲,當無數獨立個體被視爲一個整體時,就表現出了更高級的整體意識。

好比自然界中的蟻羣,一隻螞蟻是沒有智慧的,無論是工蟻還是蟻后都只遵循着本能來行動,在蟻羣中也不存在指揮官。但當螞蟻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時,蟻羣作爲一個整體卻表現出了智慧。蟻羣會照料蟲卵,貯存食物,種植真菌,甚至在遭遇危機時,犧牲一部分螞蟻保存族羣。比如洪水時團成球,保護蟻后。

原本沒有智慧的螞蟻卻可以作爲整體體現出智慧

自然界中這樣的例子太多了,魚羣、蜂羣的獨立個體都只有本能,但聚集成羣時卻彷彿有一顆看不見的大腦在操縱整個羣體。產生這種現象有兩個前提:1.數量必須足夠龐大;2.個體間必須能夠交流。

對人類而言,數量足夠龐大這點是沒有問題的。而且隨着技術的進步,信息交流也不再困難。以往給全城百姓通知一件事都很困難,今天通過網絡,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諸如“印尼有位母親生了五胞胎”這樣發生在某個小角落的事件。《攻殼》的世界更是推到了極端,已經發展到了“腦後插管”的程度。

而Stand Alone Complex的極端,就是個體成爲被海量信息操控的傀儡。人的行爲實際上是對外界信息的反饋,如果給一個羣體輸入同樣的海量信息,他們的行爲就會表現出趨同性,即使他們認爲是自己在爲自己的行爲下判斷。在那個階段,個體的存在意義將會逐漸瓦解。這也許有些難理解。

《攻殼》中,大腦信號已經可以數字化直接與網絡交流

Stand Alone Complex的初級形態,是作品中“笑臉男事件”的原型“格力高森永事件”。舉今天中國社會的例子,那就是所有人都深惡痛絕的“醫鬧”。

(“格力高森永事件”是一起以對食品企業投毒爲威脅,勒索鉅額金錢的犯罪。在當時的日本被炒作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有新聞評論員認爲媒體反而助長了罪犯的知名度。最後罪犯還是沒被抓住,案件以格里森永高社長空難和負責此案件的警部自殺結束。

但事情並未就此平息,接下來的數年內,日本發生多起模仿格里森永高案的犯罪,甚至遠在臺灣都有小學生給食品廠寄信,揚言要以投毒爲威脅勒索遊戲機的事情發生。)

醫鬧是Stand Alone Complex的初級形態,無謂的增加了社會成本,必須要得到整治

媒體對笑臉男的報道反而擴大了它的影響,“醫鬧”也是,對“醫鬧”的大量報道反而傳播了“醫鬧能要到錢”這樣的信息,而某些接收到這個信息的人最後搞出了層出不窮的醫鬧事件。醫鬧者認爲自己是在獨立行動,其實只是被信息操控的傀儡。

再舉其他例子的話,沒有任何的不敬——“小粉紅”、“自帶乾糧的美分”這類羣體都是孤立個體集合體。隨着技術的繼續進步,這種現象會越來越多,甚至會開始主導整個社會,而我們正處於這個進程之中。

笑臉男也已經成爲了如同切·格瓦拉一般的社會符號

結語

其實作爲一部科幻題材的作品,《攻殼》中的科幻設定成爲現實的例子更是數不過來,90年代時《攻殼》“預言”了3D打印、雲計算和大數據。《全自動資本主義》中那種靠軟件從股票交易細微處賺取利潤的設定不就是今天的“高頻交易”?

士郎正宗構建的《攻殼》世界觀是一個舞臺,押井守和神山健治在舞臺上導演了自己的故事。他們用現實主義的風格在近未來的科幻世界裡講述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就像一面鏡子,鏡中照出的是如今現實社會的面貌。

如果今天有人創作這種嚴肅思考的動畫,將太多自己對世界的思考融入作品之中的話,恐怕會被人批評是“私貨太多”、“不用作者教做人”。有些自說自話之嫌。畢竟,現在已經不再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時代了,現在的“匹夫憂天下”只會被人嘲笑。

現實生活已經足夠疲憊,人們不願意再到動漫裡受教育,看看廢萌動漫開心一下就夠了

其實近年來,日本動畫的格局有些越做越小的趨勢,不是說小格局就沒有好作品,也有很多像《白箱》、《靈能百分百》這樣在小格局裡講好故事的優秀作品。但是這樣一來,失去了承載更宏大內容的精神也是實屬可惜。

好在經典永遠是不會消亡的,也許等真的到了“腦後插管”那天,把《攻殼機動隊》再拿出來看看也會別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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