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鬆懈的天后李玟，熱烈地愛過這個世界後，她決定離開

我對李玟的最初印象是：媽媽很喜歡的那個女歌手。

小時候，在家裡電視櫃旁邊，堆着很多我媽買的唱片，李玟和張國榮的放在最外面，她最常聽。那時候CD盒材質都是很脆的透明塑料，經常開合容易壞掉，我媽是個用東西小心翼翼的人，但還是靠使用頻率讓李玟的CD盒看起來破破爛爛。

當時我太小，對明星毫無概念，就記得CD封面的照片是鮮亮的綠色，李玟穿着一件彩色的波點裙，很有未來感。

後面長大一點了才知道，哦，李玟是唱《想你的365天》的那個人。

《寶蓮燈》是我童年最最喜歡的動畫片，反覆看了無數遍。中間沉香找媽媽總是碰壁，一個人在森林裡睡着了，李玟動情地唱起“春風，揚起你我的離別”，每次看到這裡，我都會哼哼唧唧地哭起來。

前兩天看到李玟去世的消息，這些塵封很久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爭先恐後地涌入我的思緒。

對80後、90後，甚至是我這樣的95後來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李玟是打開電視就一定會看到的人。

因爲那支傳播超廣的洗髮水廣告。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跟着電視念廣告詞的習慣，小時候我只要一看到那支廣告，就會開始做心理準備，一定要跟李玟同步說“大家好纔是真的好”，最後還要壓低聲音念出“廣州好迪”的ending。

給人帶來能量大概是李玟的天賦，哪怕廣告裡她只是笑着甩甩頭髮，也足夠讓人心情好了。看到她笑，你會本能地想跟着她笑。

在她出道的年代，大部分女歌手都是玉女，陽光熱情得像赤道海島的只她一個。

那時她幾乎每張專輯都大爆，《Di Da Di》、《好心情》、《真情人》這些歌稱霸了每個城市最熱門的步行街，你只要出門，就會聽到。

我印象最深的是《Di Da Di》，都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了這首歌的MV，但她頂着紅色哪吒頭跳舞的樣子是我重要的審美啓蒙、是“洋氣”這個詞的具象化。

長大之後我開始學習打扮，對這種雙丸子頭是有一點執念在的。花了很久纔不甘心地認清，對我這種肉很多的圓臉來說，頂着這種髮型不會變成CocoLee，只會變成米老鼠。

李玟還是很多人對“華人國際巨星”的最初印象。

她的很多成就都是歷史性的：是至今爲止唯一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表演的華人歌手；是第一位在NBA開幕式上獻聲的華語歌手；是第一位被邁克爾·傑克遜邀請的華人女嘉賓……

在世紀之交的那幾年，我們的課本上有無數關於“地球村”的想象，而李玟就像是證明那一切都會發生的一個標誌。

我認爲偶像的最高境界，是拓寬人的想象和認知，李玟做到了。

有個古早八卦是當時香奈兒想選李玟當亞洲代言人，香港貴婦們集合起來反對，她們認爲李玟太過奔放不夠高級。

現在回頭看，貴婦們之所以不喜歡李玟，大概正是因爲她打破了一些東亞社會對女性固有的期待。

她讓很多人認識到華人女孩也可以這麼熱情、性感、陽光，更是在某種意義上承載着大家對一個更開放未來的期待，嘿，女孩的舞臺可以是整個世界。

如果說當一時的完美偶像難度等級是100，那麼當一世的完美偶像難度等級應該就是10000，李玟依然做到了。

她出道30年，只要是出現在大衆面前，就永遠熱力四射，就永遠給出所有，從來不糊弄觀衆。

不是沒有過失誤，但是她面對失誤的態度都堪稱完美。

去年百花獎，她在舞臺上走音了，事後她主動發微博，解釋是因爲耳返出現問題才導致發揮失常，但還是跟觀衆說對不起，承諾下次一定會更努力展現一個最棒的表演給大家。

在假唱盛行的當下，她作爲大前輩爲一個不完美的真唱現場誠心道歉，簡直像一記甩在無數人臉上的耳光。

近幾年偶爾也會看到一些關於李玟的新聞，婚姻出問題、視如己出的繼女背叛她、努力做人工受孕卻一直失敗、嗓子失過聲、身體出狀況……

但她總是表現得那麼穩定、正面，讓人無比放心，覺得她不管碰到什麼事兒應該都可以跨過去。

直到週三晚上的噩耗傳來。

我在微博上刷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機械性地把信息反覆地讀了好幾遍。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心情。雖然所有人最後的歸宿都是一樣的，但總是有些人的離開，會讓你對世界稍微更失望一點。

緩過勁兒來，才意識到，她在我們面前永遠那麼有能量，只是因爲她把所有的艱辛和苦痛，都偷偷藏起來、吞下去了。

我之前就聽說過她“祈禱5分鐘，勁舞1小時”的故事。

就是她發第一張英文專輯時，經紀公司給她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發佈會，結果在發佈會的前一天，她得了感冒，全身疼到起不來。

發佈會當天早上她的狀態都沒有變好，連妝發都只能躺着做。經紀人問她要不要取消記者會，她卻直接拒絕了：“你給我5分鐘。”

然後她就在房間裡祈禱了5分鐘，出來之後就不再病懨懨，在記者會上又唱又跳了將近一小時。

原來聽這個事兒，只覺得不愧是李玟，果然是天生屬於舞臺的人。

直到昨晚，我才知道了這個故事的後半段。發佈會結束後，李玟的身體無力承受，連酒店都是經紀人抱着回去的。她能拖着病體上舞臺，憑的就是一股徹底豁出去的精氣神。

原來不是奇蹟降臨在了她身上，而是她爲觀衆創造了一瞬的奇蹟，以透支自己的方式。

只是當時我們都天真地以爲，Coco的這種“魔力”，是不會消耗光的。

我其實不想去追究她爲什麼選擇離開，我想像她這樣曾經對世界展露出巨大激情的人來說，這一定是一個艱難而複雜的決定。

情感上的背叛、身體上的疼痛，都是非常消磨意志的。對抗抑鬱症需要強大的精神，她也努力堅持過。

在所有懷念她的文案裡，最觸動我的是《聲生不息》在微博上發的那句：很抱歉，我們在感受溫暖時，沒想過太陽會落山。

這讓我想到在去年的一次採訪裡，她說：“從小到大，我只知道爲歌迷而活、爲工作而活、爲我家人而活，我沒有想到其他……從來沒有爲我自己活過。”

我後知後覺地想，Coco，你並不需要一直做太陽的。

你其實不用一直這麼完美、這麼強大、這麼有能量，人會衰老、會生病、會犯錯……這些都很正常。

最後的最後，謝謝你曾經照亮我們。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