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訊通信遭“越位”訴訟 誰在違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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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券時報記者 李映泉
2023年12月，超訊通信(603322)的全資子公司超訊設備與濟寧高新寧華大數據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濟寧寧華”）簽署了一項總金額4.72億元的英偉達GPU模組銷售合同。爲慶祝此次合作，雙方的負責人團隊在超訊通信集體合影留念，超訊通信還在官微上分享了這一“喜報”。
但令超訊通信意想不到的是，幾個月後，這項合同使公司捲入一場不小的爭端，甚至於落得基本銀行賬戶被凍結的尷尬境地。
來自間接下游的
“越位”訴訟
今年7月下旬，在事先沒有收到任何法律文書及訴訟狀的情況下，超訊通信財務人員突然發現，公司開立在興業銀行廣州分行的基本戶遭遇凍結。
直到8月9日，超訊通信及超訊設備才正式收到由廣州中院送達的《民事起訴狀》，該案系因浪潮軟件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浪潮軟件集團”）與濟寧寧華間因英偉達H800 GPU模組交易糾紛引發的債權人“代位權訴訟”，超訊通信銀行賬戶被凍結也因此而起。
超訊通信在相關公告中強調，公司與浪潮軟件集團沒有直接業務往來。那麼，爲什麼浪潮軟件集團會起訴超訊通信及超訊設備？
回溯事件時間線。2023年12月，浪潮軟件集團與濟寧寧華簽訂《產品採購合同》，約定浪潮軟件集團向濟寧寧華採購220臺英偉達H800 GPU模組，合同含稅總價款爲4.95億元，並支付2.475億元預付款。合同約定，濟寧寧華應於2024年2月2日前完成供貨。
到了供貨截止日，濟寧寧華未按期交付貨物，浪潮軟件集團認爲後者違反合同約定並構成違約。此後，浪潮軟件集團得知，超訊設備爲其與濟寧寧華相關交易的上游供應商，故要求超訊設備代爲向浪潮軟件集團履行超訊設備應向濟寧寧華返還的預付款及違約金共計2.83億元。
簡而言之，浪潮軟件集團向濟寧寧華下單GPU模組後，濟寧寧華轉手向超訊設備下單採購，但此後貨物未按期交付，浪潮軟件集團認爲是超訊設備的責任，遂向法院提起債權人代位權訴訟，追討預付款及違約金。
因超訊通信爲超訊設備單一股東，浪潮軟件集團要求超訊通信對超訊設備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基於上述理由，浪潮軟件集團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請求查封、凍結超訊設備和超訊通信名下銀行存款2.83億元或查封、扣押、凍結其他等值財產。
由於超訊通信被凍結的是基本戶，被凍結期間持續有資金流入，若長期無法解凍，將對公司現金流造成威脅。因此，超訊通信向法院申請變更財產保全，以公司持有子公司股權及不動產用於轉換凍結，從而換取被凍結賬戶的解凍。8月28日，超訊通信公告稱，相關銀行賬戶已經解除凍結。
中途“卡殼”的
商品交付
追溯超訊通信及超訊設備被訴的原因，濟寧寧華未按期向浪潮軟件集團交付商品是起因，當浪潮軟件集團得知超訊設備是濟寧寧華的上游供應商後，又將矛頭指向超訊設備，從而“越位”起訴。
事實上，超訊設備也是“中間商”。據超訊通信2023年12月披露的公告，超訊設備擬向第三方公司採購並向濟寧寧華提供的GPU模組爲第三方公司現有存貨（已在境內），該存貨原本是公司前期洽談跟進，用於甘肅慶陽智算中心項目，現因該項目還在啓動建設中，經考慮先用於對外銷售。
根據超訊設備與濟寧寧華的合同，除非有另行約定，到貨時間爲超訊設備收到濟寧寧華50%的預付款時間的6周內完成UPU模組產品交付。
緊接着，超訊設備很快向上游供應商支付了2.25億元的預付款。超訊通信稱，基於市場普遍出現對GPU模組供不應求的情況且GPU服務器數量及金額均較大，需進行預付後供應商方可發貨。
超訊設備向濟寧寧華的交付履約情況如何？據超訊通信8月15日最新披露的公告，截至當前，超訊設備已收到濟寧寧華2.97億元貨款，並已累計向其交付了1.23億元英偉達H800 GPU模組等產品，相關產品已經驗收通過。公司將逐步完成對濟寧寧華剩餘相關設備產品的交付。
既然是此前洽談跟進並確認已在境內的GPU模組存貨，爲何截至目前超訊設備僅僅只交付了1.23億元的商品？
對此，超訊通信相關負責人在接受證券時報記者的採訪時迴應，主要的問題出在公司上游供應商。“當時（2023年底），美國對英偉達H800 GPU模組進行了出口管制，也一度導致國內的H800 GPU模組存貨價格大漲。基於這種情況，上游供應商可能已將一些存貨先行對外銷售，畢竟與我們的合同還有一段交貨週期，他們原本預期在交貨週期內還能通過其他渠道取得相關商品。”
但事與願違，上游供應商此後未能順利獲取H800 GPU模組，這也導致超訊設備向濟寧寧華的交付難以爲繼，進而引發濟寧寧華的違約，以及浪潮軟件集團的起訴等一系列連鎖反應。
中間商態度消極
記者注意到，在整個交易鏈條中，作爲超訊設備的下游客戶，同時也是浪潮軟件集團的上游供應商，濟寧寧華的“中間商”身份非常關鍵，但該公司的態度卻顯得有些曖昧。
首先，在超訊設備出現上游供應商“卡殼”，無法按期履行對濟寧寧華的供貨交付時，濟寧寧華是什麼態度？
超訊通信公告顯示，2024年6月，超訊設備與濟寧寧華就此前的銷售合同簽訂了補充協議，約定超訊設備向濟寧寧華提供的產品由“英偉達H800 GPU模組”變更爲“英偉達H800 GPU模組以及其它AI模組、AI服務器整機、AI產品”。
彼時，國產GPU也在逐漸崛起。公開信息顯示，超訊通信於2023年11月與國產GPU廠商沐曦簽訂合作，成爲沐曦GPU特定行業總代理商，超訊通信將在2024年和2025年以行業總代理商身份每年完成1萬顆GPU產品的進貨業績目標。
結合這份補充協議，不排除濟寧寧華接受了超訊設備以部分國產GPU模組產品進行調劑補缺。
從濟寧寧華與浪潮軟件集團的交易來看，早在今年2月，濟寧寧華的供貨期限已至，浪潮軟件集團雖然提出了支付違約金的主張，但卻一直沒有通過法律手段起訴濟寧寧華，而是直到最近，才起訴了濟寧寧華的上游供應商超訊設備。
據超訊通信相關負責人稱，直到公司被浪潮軟件集團起訴，濟寧寧華方面依然沒有提出終止合同的意向，雙方也沒有法律上的糾紛，相關合同還在正常進行。但當超訊通信方面提出，協調多方共同出面解決這一訴訟問題時，濟寧寧華則表現出推脫的態度。
公開資料顯示，濟寧寧華的實際控制人是濟寧高新區國有資本管理辦公室，而浪潮軟件集團是浪潮集團旗下企業，實際控制人爲山東省國資委。需要注意的是，浪潮軟件集團與上市公司浪潮軟件並非同一家企業，而是同一實控人旗下的關聯企業。
究竟是誰的責任？
上述超訊通信相關負責人告訴證券時報記者，在得知被浪潮軟件集團起訴後，公司連夜派遣了兩位高管前往浪潮軟件集團總部，尋求溝通解決方案。但對方僅派出了代理律師進行溝通，且態度極爲強硬，提出“先退錢再談”。這兩名高管在三天的等待中甚至沒有見到浪潮軟件集團任何一位高管，最終無功而返。
在上述負責人看來，這件事情本質上是浪潮軟件集團與濟寧寧華之間的糾紛，而浪潮軟件集團申請代位權訴訟超訊設備，並不符合正常的商業邏輯。“而且浪潮軟件集團還提出讓我們先退錢，這更不合理。因爲我們和他們沒有直接商業來往，即便要退錢，也是浪潮軟件集團先向濟寧寧華終止合同，然後由濟寧寧華向我們終止合同，我們纔有理由將預付款退還濟寧寧華，最終由濟寧寧華退予浪潮軟件集團。”
爲求證幾方的態度，證券時報記者分別致電濟寧寧華和浪潮軟件集團，但電話均未能接通。
北京市盈科（鄭州）律師事務所律師樑嘯昂分析認爲，債權人代位權是指當債務人怠於行使其對第三人享有的權利，並有害於債權人的債權實現時，債權人可以代位行使該權利的制度。從《民事起訴狀》內容來看，濟寧寧華對浪潮軟件集團的債務已到期且未履行，又未積極行使對超訊設備的債權，進而影響了浪潮軟件集團到期債權的實現，所以浪潮軟件集團可以在其債權範圍內代位行使債務人的權利。
但樑嘯昂同時表示，如果超訊通信披露信息屬實，即已向濟寧寧華交付了一定設備產品，那麼超訊通信可以在本次訴訟中將此情形作爲抗辯觀點向浪潮軟件集團主張。
超訊通信表示，公司一方面繼續委派法律團隊及業務負責人與浪潮軟件集團、濟寧寧華進行溝通，另一方面也積極應訴及答辯、舉證，以依法主張自身合法權益。法院對本訴訟案件的受理，並不代表公司及子公司在相關交易糾紛中負有責任。
對於超訊通信而言，既然問題出現在上游供應商，公司是否可以起訴上游供應商追究違約的責任？超訊通信方面給出的答覆是，可以起訴，但暫時沒有必要。“因爲公司與濟寧寧華的合同並未終止，如果該合同繼續執行，公司仍需要上游供應商的支持。”
倘若最終與濟寧寧華的合同終止，是否會對超訊通訊帶來損失？公司相關負責人對此表示“問題不大”。“公司前期支付的預付款都是通過開立信用證等方式進行，同時公司與上游供應商溝通順暢，如需追回相關款項難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