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公司提前暫停保費追加，萬能險還能迴歸主流嗎？

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 林漢垚、孫詩卉 北京、上海報道

8月初，國家金融監管總局印發《關於健全人身保險產品定價機制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自2024年10月1日起，新備案的萬能型保險產品最低保證利率上限爲1.5%，相關責任準備金評估利率按1.5%執行；最低保證利率超過上限的萬能型保險產品停止銷售。

然而，未到10月1日，就有保險公司暫停旗下萬能險產品的追加保費業務。

記者注意到，近日，和諧健康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和諧健康”）在官網發佈公告，將陸續暫停旗下二十一款產品萬能型產品的追加保費業務。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也瞭解到，還有保險中介機構提示其業務人員：“因市場上有保司已不再接受萬能險追加，我們需辯證看待這個問題，畢竟屬於運營規則，也可能涉及窗口指導或者公司運營風險防控，未來如果因爲以上原因停止追加，也需做好客戶管理。”

對於暫停萬能險產品追加保費，某保險業務人員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暫停追加和產品停售是類似的意思，保險公司是爲了控制這些產品的規模。

對外經貿大學創新與風險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龍格向記者表示，在低利率時代，高預定利率的萬能險產品會讓保險公司產生很大的利差損，如果給到客戶的最低保證利率是3.5%，那算上各種成本，保險公司投資收益要達到4.9%纔可能盈利。

與萬能險處處受限不同，在近期險企的年中業績發佈會上，多家公司表示看好分紅險未來前景，將主推分紅險。

但萬能險是否將被“打入冷宮”，龍格表示，此事尚有變數。

近期市場多款萬能險保費追加受阻

不久前，和諧健康在官網發佈公告稱，爲了保證萬能產品賬戶的平穩運行，維護賬戶持有人利益，自2024年8月17日起，我司將陸續暫停和諧財富一號護理保險（萬能型）、和諧康裕一號護理保險（萬能型）、和諧康福護理保險（萬能型）、和諧康順護理保險（萬能型）、和諧團體護理保險（萬能型）等二十一款產品萬能型產品的追加保費業務。在暫停追加保費業務期間，上述二十一款萬能型產品的部分領取業務照常受理。

同時，記者瞭解到，有保險中介機構表示，現階段，因市場利率下行原因，導致保司萬能險追加件數和金額猛增，體況（被保人身體狀況）和財務風控件必然會相應增加，這都是業務正常現象。

對於是否會暫停萬能險追加，該機構表示，截至目前，我司未收到保司關於變相不予追加的口頭或正式通知，保司均按其正常運營規則處理。

該機構提示其業務人員：“保司反饋未來如果運營規則調整，不予追加，會進行正式通知。因市場上有保司已不再接受萬能險追加，我們需辯證看待這個問題，畢竟屬於運營規則，也可能涉及窗口指導或者公司運營風險防控，未來如果因爲以上原因停止追加，也需做好客戶管理。”

有業內人士指出，不允許追加保費會適當降低出現利差損的風險，因此，最低保證利率較高的萬能險產品停止追加保費是必然趨勢，但這或將改變行業的競爭格局。他解釋道，短期內對中小險企衝擊更大，因爲價格是中小險企的核心競爭力，而中長期將達到一種新的平衡。

對於和諧健康公告中的“爲了保證萬能產品賬戶的平穩運行”，該業內人士向記者分析，一是指存量客戶的利益不受影響，另外也是指在監管新要求下產品不會出現違規。

據瞭解，在8月19日，金融監管總局公佈了已於8月初印發的《關於健全人身保險產品定價機制的通知》，該《通知》提出，自9月1日起新備案的普通險產品預定利率上限爲2.5%，自10月1日起新備案的分紅險、萬能險產品預定利率上限分別爲2.0%、1.5%，預定利率超過上限的產品停止銷售。

該人士解釋到，監管新要求下，萬能型產品保底利率不得高於1.5%，3.5%產品繼續售賣屬於違規，所以停止追保是必然的。

同時，該人士指出，從某種角度看，如果監管不對預定利率做出具體要求，各險企特別是中小險企在當前低利率環境中會面臨較大經營壓力。監管趨嚴帶來的惡性競爭減少雖可能壓降中小險企市佔率，提升產品銷售難度，但有利於長期穩健經營。

若權益市場企穩反彈 萬能險比較優勢將凸顯

在和諧健康發佈公告後，有多位消費者在小紅書平臺反應，其購買的和諧健康萬能險產品已無法追加。

據瞭解，萬能保險兼具保障、投資雙重屬性，分別設置有保障賬戶和投資賬戶，涉及保底利率、結算利率。保底利率，寫進保險合同，不能變更。實際結算利率，與保險公司投資端的投資組合收益有着強關聯性，即保險公司可調整。

龍格表示，萬能保險的保費都是第一期保費繳納後客戶可以不再交保費，也可以按約定繳納。而大多數公司萬能保險追加保費規則往往不寫入合同條款，是寫在保全規則中，保險公司可以根據公司戰略和業務需要進行調整。

“之前就有公司調整萬能險產品追加保費上限的保全規則，在調整前這些萬能險產品並不設追加保費上限。”龍格指出，保險公司調整追加保費規則主要是對最低保證利率較高的萬能保險，目的都是降低保險公司投資壓力，儘量降低出現更多的利差損。

在今年3月份，長城人壽向多個銷售渠道下發《關於長城金麒麟終身壽險(萬能型)追加保險費規則調整的通知》，對長城金麒麟終身壽險追加保險費規則調整。不過，長城人壽後續又“撤回”了該通知，宣佈暫不執行相關調整。

在利率不斷下行的背景下，保險公司很難支撐一個保底利率高、追加提取都很靈活的萬能賬戶。因此，龍格表示，未來，對最低保證利率3.0%、3.5%的產品，保險公司大概率會停止追加保費或調整追加保費規則，限制追加保費。

上述業內人士也表示，目前十年期國債利率和三十年期國債利率都降至2.0%~2.5%區間，權益市場也持續弱勢，繼續經營3.5%的萬能險產品對險企營收平衡帶來巨大壓力，且不可持續。

該業內人士表示，在權益市場尚未出現顯著起色的情況下，萬能險產品銷售難度會比較大，如果權益市場企穩反彈，萬能險產品的比較優勢會逐步凸顯，監管方面大概率不會出臺進一步的限制政策，但如果惡性競爭持續出現，監管可能再次介入。

此前，萬能險受益於資本市場發展、險資權益投資逐步放開等有利因素，大受市場追捧。

有媒體統計，2013~2015年，以萬能險爲主的保戶投資款新增繳費分別爲3212.32億元、3916.75億元、7646.56億元，各佔總保費收入的 22.89%、23.18%、31.62%。此外，原銀保監會數據顯示，2016年人身險市場合計實現了11860.16億元的保戶投資款新增交費，佔總保費收入的比重爲34.39%。彼時，萬能險結算利率普遍高於5%，更有甚者達到8%。

但2017年開始，隨着監管政策收緊，萬能險從“野蠻生長”向保險本源迴歸。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公佈的數據顯示，2020-2022年，人身險公司保戶投資款新增繳費分別爲7044億元、6479億元、5624億元，呈現逐年遞減的趨勢。

萬能險仍可一戰？

若如上述業內人士所言，權益市場未見顯著起色，那保險公司又該如何應對？

龍格表示，監管將傳統壽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上限下調至2.5%，分紅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上限下調至2.0%，萬能險產品的最低保證利率上限下調至1.5%後，基本上大家共同的看法是，未來整個行業都會以分紅保險爲主。

據瞭解，在險企半年報業績發佈會上，多家上市險企在回覆投資者關於產品策略的問題時，明確將增加分紅險的銷售佔比。

中國平安副總經理付欣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表示，預計後續分紅險會替代傳統型產品成爲新的主力產品類型。

中國太平也在中期業績發佈會上表示，後續將對分支機構疊加分紅險的考覈，明年預計分紅險佔比應該在50%以上。太平人壽總經理程永紅表示，在接下來對銀保渠道會進一步優化產品結構，全面聚焦5年期以上長繳類別分紅險驅動。

中國人壽則表示，在進行產品和業務轉型的過程當中也會進一步加強長期分紅產品的研發與投放，並平衡好保證利率水平和浮動利率之間的關係、平衡好演示利率水平與分紅實現率水平之間的關係。

新華保險副總裁、總精算師龔興峰表示，一方面要做優傳統險，另一方面要在分紅險進行發力，推出更多的分紅險來滿足客戶對於保障和儲蓄以及整個資產傳承多方面的需要，從而使得分紅險與傳統險有一個均衡發展，也希望通過分紅險的發展來進一步帶來新的增長動力和增長的紅利。

至於萬能險爲什麼會“失寵”，龍格表示，萬能險產品最低保證利率上限調整到1.5%後其利率演示沒有太強優勢。

不過，萬能險能否再被險企主推還存在一個變數，該變數來自分紅險的利率演示。

龍格表示，分紅險預定利率上限調整到2.0%後，用多少投資收益進行演示還沒有明確。如果還是以演示利率4.5%減去產品預定利率爲利益演示基礎，那分紅險肯定是未來主流。

“如果2.0%定價的分紅險產品的浮動利率部分，用3.5%的演示利率去減去該分紅險產品的預定利率來演示，那依然會有險企主推萬能險。”龍格表示，因爲萬能險是以4%利率進行演示，而且萬能險的初始費用要比分紅險少。

龍格表示：“我覺得未來分紅險的演示利率大概率會降到3.5%，萬能險還有機會成爲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