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時代的中華文化國際傳播:變與不變

目前,人工智能已是人人皆在談、很多人都在用的先進技術,對全球政治、經濟、文化環境產生了重大影響,也引起了很多擔憂。人工智能的全球影響力本身作爲技術傳播的經典成功案例,實際爲中華文化傳播提供了方法和手段上的參考,但也引發了諸多擔憂:試想五十年、一百年後,當人類進入AI時代,文化傳播行爲還是不是人的行爲?換句話說,人類文化還有沒有必要進行傳播?當一粒芯片植入機器人體內就能完成不同文明的知識裝換、轉化,或者說根本不需要轉換轉化,而是機器人自身就打通了不同文化的界限,成爲文化融通的集大成者時,文化傳播行爲是否還需要,還存在?

人工智能,最關鍵是“人工”,而人工的結果,就是會取代人的一些工作。既然與人直接打交道,人工智能就需要具備人的一些基本功能,交流,傳導,代替人做一些危險的、高強度、高難度的工作,但就像科幻小說里人製造的各種機器人、智能人,如弗蘭肯斯坦,它們在某些方面可能會超越人類,甚至反制人類,給人類造成危害,但歸根結底它們不是真正的人,是假人,是機器,是基於人類的智慧所編造的程序化的產物,即使會有一定的自我認知能力,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創新思維,能從不同於人的角度思考問題,或似乎表現出了這些傾向,但它們仍只是一種人的創造物,與飛機、火車、汽車等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人創造出來它們是爲人服務的。它們像人,但不是人,甚至都不能說是生物。即使它們有創造性的表現,也是因爲人們賦予了它們創造性的提示。

人工智能就像一臺精密的儀器,的確可以精通一門或多門技藝,並且能做到極致,這是人所不能的,因爲人雖然智慧無限,但人的精力有限,雖然不知疲倦,但實際上很易疲倦。但人工智能表現出的一些天賦,實際上可能只是熟能生巧,因爲它們可以無限次數地重複同一個動作,而人做不到。

有了優秀的人,纔會有優秀的人工智能,這是常識,也是規律。AI沒有情感,但對情感有反應,這也取決於人。比如,操作者對AI施加一些積極的情感,誇誇它,拍拍它的馬屁,或說一些肉麻的讚譽之詞,或明示它的答案至關重要,甚至生死攸關,它工作就會更認真一些,給出的答案就會更完善些、積極些,文字會更漂亮些,就會給你一些更好的答案。AI與人還會產生情感互動,只要有溝通,就會有感情的流露和傳達。AI經過反覆的情感模擬,也可能會有人的情感表達,有人的喜怒哀樂。而有了人的情感的AI,會更好地服務人類,真正成爲人的夥伴。

這也說明,只有人和AI結合、合作,AI的智能纔會真正實現和體現。這種合作在很多領域都可以應用,包括教育、醫療、駕駛等,且都能實現1+1>2。

AI具有一定的語言接受和組織能力,並通過語言表達,進行一定的推理和判斷。語言都是思維工具,自帶民族思維習慣,用語言表達的都是語言所代表的思維、文化。所以,AI在根據人的指令用語言做出迴應時,能表現出一定的思維能力和邏輯推理能力,這種能力,在對語言數據進行處理時,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和使用效果。

AI似乎無所不能,但離開了人似乎又一無所成。AI威脅論或AI無能論,現在似乎成爲“AI認識論”的兩極,影響着人們對人類未來的思考。一百年後的AI世界裡,人類詩意棲居的夢想是否還存在?在遍地AI,離開AI人類將無所適從的時代,就像現在離開快遞就無所適從一樣,人類的情感是否會AI化?情感表達方式甚至內容是否都像CHATJPT給出的答案一樣中規中矩?A與B,C與D的愛情在表達形式和接受方式上是否都將無異?那時候的愛情還美好嗎?還讓人心動嗎?還受春夏秋冬四季更替的影響嗎?當有一天你和人談戀愛與和AI談戀愛都一樣時,你還會怦然心動嗎?顯然,這樣的結果是人所不願接受的,因爲那時的人已沒有“萬物精靈”的自豪感了。也因此。2024年3月11日,莫言在與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爾納的對話時不誤幽默地說:科技的進步往往爲文學插上新的翅膀,自己和古爾納不會因爲人工智能的出現而“失業”,因爲作家獨具個性的形象思維是AI永遠無法替代的。這種思維的獲取,需要從本民族傳統裡面尋找不可代替的資源,並且在繼承和發揚本民族文學傳統的基礎上,廣泛接觸人類共同的情感體驗與現實追求,讓文學可以真正走向世界。

莫言的自信代表了人類的自信,莫言對待AI的態度,代表了人類對待AI的態度。人類始終生活在“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交匯之中,“太虛幻境”是人的夢想,而這種夢想是人願意忍受現實世界一切痛苦的基礎。科學源於實證,但科學的源頭是虛幻,虛幻只是未得到實證的現實。因此,人類根據虛幻再造現實,並在現實基礎上創造虛幻,歸根結底都是人在探究自身存在的“過去”與未來。從這個角度講,《山海經》的“山海世界”是實實在在的人類生活於其中的世界,《封神演義》《西遊記》裡的神的世界,人都曾經做到過或將能做到;而我們現在所生活於其中的現實世界,高速公路,高鐵,飛機,火箭,阡陌小路,又可能都是元宇宙的一種表現形式,數字技術和互聯網只不過是構建元宇宙的一種方式。虛擬與現實可能時時在轉換,只不過我們有時能意識到,有時意識不到。鑑於此,我們都只需將虛擬和現實視爲人觀察自身與世界關係的一種媒介。換句話說,AI時代也許早已到來,只不過我們現在才真切地認識到而已。

AI時代的中華文化走出去,依然需要堅持以人爲本原則。AI技術可以改善傳播環境、提高傳播效率、提升傳播效能,使傳播更精細、更精準、更節能,但傳播的主體是人,傳播的對象是人(當然包括用於傳播的AI機器人)。更根本的是,中華文化傳播的目的是實現民心相通,文化互融,這是在人類情感層面上的有機互動與交流,是AI機器人所無法替代的。也就是說,人類可以使AI機器人獲得另一種文化的知識體系和話語體系,但卻無法使其獲得另一個民族的情感表達方式和思維方式,民心相通仍必須通過人與人的文化交流。中華文化可以通過AI機器人進行世界傳播,但仍只能通過人將向世界傳播的中華文化知識化爲人類共同的知識。人工智能不是純粹的技術,它自帶國別差異性,是政治、經濟和文化差異的代表之一,從這個角度講,依託AI技術進行中華文化傳播,首先要打破的也是文化隔閡、文化偏見,這和傳統的文化傳播並無不同。

總而言之,AI時代的中華文化國際傳播,歸根結底是人與人的傳播,國與國的傳播,目前傳播所遇到的問題,AI時代不會從根本上改變,更不會消失。所不同的,就是AI技術可以提供科學化的大數據,助力實現目前中華文化國際傳播所急需的效率問題、精準問題、評估問題,使中華文化國際傳播進入一個嶄新的新階段,也使世界文化交流進入一個更科學、有效的新階段。

來源:中國日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