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豪擲數億，“奢侈品之王”阿爾諾爲何盯上AI科技公司？

21世紀經濟報道見習記者賴鎮桃 廣州報道

多少讓人意外的是，老錢也沉迷科技，還一腔熱情地下重金進場。

據私人財富情報平臺Fintrx，全球最大奢侈品集團路威酩軒（LVMH）董事長兼CEO伯納德·阿爾諾，正通過其家族辦公室Aglaé Ventures投資多家科技初創公司。單是今年，Aglaé就投了5家AI相關的初創公司，投資金額超3億美元。

儘管受奢侈品“寒冬”的影響，今年阿爾諾的身家縮水數百億美元，從世界首富的位置滑落到第三，但名下1900多億美元的淨資產，還是有足夠豐厚的資本大投初創公司。

阿爾諾家辦Aglaé Ventures的官網顯示，這些年辦公室投了不下40家科技公司，當中更不乏Netflix、Spotify、Airbnb、字節跳動等明星企業。

過去半個世紀裡，有着“穿毛衣的狼”之稱的阿爾諾通過投資併購，把紀梵希、迪奧、寶格麗、蒂芙尼等數十個品牌收入麾下，一磚一瓦搭建起龐大的奢侈品帝國。但“奢侈品之王”跨界向科技界出手，又是何故？

奢侈品教父偏愛科技

在福布斯全球富豪榜裡，站在最頂端的“五巨頭”中，阿爾諾是唯一沒有技術背景的億萬富翁。但顯然，他並不想錯失AI這趟時代的列車。

今年以來，阿爾諾通過家辦Aglaé Ventures投了5家AI科技公司，最大的一筆投資價值2.2億美元，打給了一家名爲H的初創公司，其前身爲Holistic AI，由前谷歌AI部門DeepMind研究人員創立，致力於實現通用人工智能。此外，Aglaé還投了加州一家從事企業AI應用程序的初創公司Lamini，紐約的AI數字營銷公司Proxima，多倫多的人力資源管理平臺Borderless AI，還有法國的AI圖像編輯器Photoroom。這些科技公司基本都還在天使輪或A輪的初始階段。

幾年前，Aglaé還前前後後跟投了四輪總部位於法國巴黎的AI攝影平臺Meero。

一般而言，富豪的家辦往往通過二級市場的資產配置實現財富保值和增值，但阿爾諾家辦Aglaé所做的則更近乎於風投，其官網上給自己的定位也是“聚焦科技賽道的投資公司”。據Fintrx的數據，自2017年以來，Aglaé共進行了153項投資，其中53項投資於技術，17項投資於消費品，13項投資於商業服務，12項投資於金融服務。

實際上，阿爾諾鍾情科技投資，可以追溯到很多年以前。

上世紀九十年代，互聯網熱潮初起時，阿爾諾便大手筆投了谷歌、Netflix、Libertysurf、Zebank、Boo.com等75家科技公司，阿爾諾投Netflix的時候，它還是家DVD租賃公司。

儘管後來幾家公司成功突圍成爲科技巨頭，但阿爾諾也承認，其大部分投資還是失敗了。但這依然沒有阻礙他繼續加註科技公司的決心，今年5月他在LVMH創新大賽上表示，LVMH一直支持和投資創新型公司，有些成功了，有些則不然，但奢侈品公司和初創企業是有共通之處的，他相信科技公司的創新力、產品質量和企業家精神。

但顯然，縱橫商海數十年的阿爾諾，跨界高科技賽道往往有着更現實的考量。

如何“熬過蘋果”？

阿爾諾演講總會提起他與喬布斯的一段對話。那時，喬布斯剛準備開出第一家蘋果旗艦店，兩人相聚時，阿爾諾問喬布斯：“你說20年後蘋果手機還會存在嗎？”喬布斯迴應不知道，因爲科技行業總是在不斷髮展，阿爾諾拿起了手邊的唐培裡儂香檳王說，反正這款香檳會經久不衰。

言外之意，阿爾諾有信心奢侈品會比電子產品更有機會穿越歷史的長週期。

後面的時間裡，阿爾諾一手打造的奢侈品帝國把他送上了世界首富之位，但LVMH和蘋果市值的差距也在側面反映出市場的答案，尤其近些年奢侈品行業也在承受時代“一粒塵埃”的重量。

財報顯示，2024上半年LVMH集團營收同比下降1%至416.77億歐元，淨利潤同比大降14％至72.67億歐元。Stifel的分析師也對LVMH下半年的業績增長持謹慎態度，認爲由於亞太消費品市場的趨冷，該集團或將面臨更大壓力。

曾經，阿爾諾認爲，蘋果缺少定義奢侈品牌的關鍵“悖論”，也即必須兼具現代感和永恆感。但如今，這個問題迴旋鏢一般回到阿爾諾面前。

業績的重壓之下，LVMH嘗試擁抱數字化轉型。比如嬌蘭使用VR技術給客戶打造融合香水氣味和3D視覺的全感官購物體驗，Loro Piana推出交互式應用程序，顧客可以自己在家裡創建數字分身虛擬試穿，LV推出NFT手遊“Louis The Game”。甚至阿爾諾還和馬斯克討論過LV和SpaceX開展合作的可能，比如共同推出LV牌火箭。

這些年，阿爾諾豪擲千金投資衆多科技公司，或許也有賦能奢侈品業務的考慮，但從公開信息看，Aglaé投資的科技公司和LVMH之間似乎還沒有太多合作。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實踐教授胡捷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奢侈品的本質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但隨着社會愈加深度地邁向科技時代，尊貴身份的載體可能會發生變化，過去是奢侈品手袋手錶飾品，未來可能是Web3、數字藏品等，奢侈品行業必然會受衝擊。所以阿爾諾要提前佈局未來賽道，就像中東國家近年力推能源轉型、吸引高新技術投資一樣。同時，從個人財富管理的角度看，阿爾諾的家辦分散投資科技、消費、金融等多個領域，也是規避風險的一種策略。

新加坡富美聯合家族辦公室CEO徐欽實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跨行業投資在家辦很常見，所投方向不一定跟主業相關。富美也與國內某珠寶公司的家辦合作，共同投資了一家科技公司，主要考慮就是收益潛力。阿爾諾把目光投向科技公司，更多也是在拓展賽道，因爲奢侈品基本上被他投完了。

“而且，美聯儲即將降息的宏觀背景下，美元資產經歷了很大一波回調，回到了相對合理的估值範圍，創造了較爲合適的投資窗口期，”徐欽實道。

擁擠的科技賽道擠滿家辦投資人

這些年，低調擠進科技投資賽道的奢侈品集團，不止LVMH。

香奈兒背後的神秘家族辦公室MoussePartners，掌管着超千億美元的資產，近幾年通過股權投資踏足通信、醫療、餐飲、零售等多個領域，投資版圖包括做智能穿戴的Whoop、做智能健身機的Tonal、通信平臺MessageBird、食品科技公司Nature's Fynd等。

開雲集團作爲世界第三大奢侈品公司，旗下擁有古馳、聖羅蘭、巴黎世家、亞歷山大麥昆、麒麟等十多個品牌，其創始人Pinault家族的投資公司Artemis，2017年開始也在“收集”科技公司，包括字節跳動、數字健康公司Nabla、生物科技初創公司Bolt Threads、全球最大稀有球鞋交易平臺GOAT、美國二手電商平臺Grailed等。

“老錢”投“新貴”，正成爲近年全球大型家辦的新風向。

德勤私人公司全球洞察主管Rebecca Gooch近期曾表示，股票一直是家辦投資組合裡最大的資產類別，但從德勤收集的全球354家單一家族辦公室樣本來看，2023年私募股權投資首次超過股票，成爲家辦的最大資產配置。到今年還有近三成的家辦計劃更多投資私募股權。同時，家辦投資科技行業，既想獲得更高的回報，也希望將其融入主營業務，尤其企二代接班，這樣的趨勢會更加明顯。

瑞銀年中發佈的《2024年全球家族辦公室報告》也指出，越來越多家辦正通過主動型管理實現分散投資，而且生成式人工智能儼然成爲最炙手可熱的投資賽道，超過四分之三的家族辦公室表示，它可能是未來兩至三年的投資主題之一。

全球家辦都在爭相涌入AI領銜的科技賽道，但不同地區的家辦在投資風格上，也有差異。徐欽實觀察到，美國的許多家辦在資金調用上有充足“彈藥”，抗風險能力相對較強，對資本市場瞭解更深，所以更傾向“投早”“投小”，往天使輪、A輪這些早期階段去投。亞洲的家辦則以穩妥爲主，習慣於跟投有一定熱度的賽道，更多投資B輪或C輪以後的科技公司。

儘管不久前，美股七巨頭爲代表的科技公司經歷了不同程度的擠泡沫，但胡捷還是依然看好科技業的前景。而且在他看來，中小科技公司之後或許會迎來一段黃金時期，一方面，美聯儲九月份大概率會開啓降息週期，美元的相對充裕會支撐美股的牛市，中小企業在資本市場也能得到更多機會。另一方面，這兩年AI的爆發還是在打基礎階段，所以大模型、雲計算、AI芯片的科技巨頭突飛猛進，但隨着基礎設施的完善，AI慢慢走向商業落地，應用層會崛起一批中小企業。

阿爾諾似乎押對了賽道，但奢侈品行業的考驗或許纔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