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之前,黃曼巴0.8秒反絕殺火箭,退役7年後他成了全美最佳教練

人們布蘭登-羅伊這個名字,最深刻的印象還是那場和火箭的經典戰役——當姚明用一記轉身跳投打進2+1反超比分的時候,留給開拓者的只有0.8秒。

邊線發球,羅伊艱難地擺脫防守,接球轉身,隨即高弧度出手,這記足有31英尺遠的絕命三分穿網而入,羅伊扯着球衣的下襬,奔跑着,怒吼着。一切恍然昨日。

但那已經是整整12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羅伊不過24歲,但此時,36歲的羅伊成爲了一名高中教練,已經退役7年之久了。

他的巔峰光芒萬丈,球風卻如此樸實純粹。在他短暫的巔峰期裡,羅伊就是“撕裂之城”的完美代名詞,但屬於他的時代最終沒有到來,一顆冉冉升起的超新星,爆發出最後的耀眼,從此失去光彩。

不甘心,失望,遺憾,充斥着羅伊的悲情生涯。但回到最初,他又是無比幸運的,他抓住了最後的機會成爲了夢想中的樣子。早在大學之前,羅伊很清楚底層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他就從那而來。

學習成績是他永遠的痛點,因爲患有家族史的學習障礙,對他人而言輕易搞定的SAT考試,他連入學的最低要求都達不到。考完第四次之後,羅伊跑去了家鄉西雅圖碼頭集裝箱清理工,每個小時拿11美元。

坐在滿是污水的集裝箱旁邊,羅伊很清楚自己的未來:如果最後一次也不能通過,他只能去讀社區大學,打NCAA的可能幾乎爲0,更不用說NBA了。他想成爲職業球員的夢想完全寄託於最後一次SAT考試,而他無能爲力,只能在寒冷的秋風中用力地砸碎剛凍上的冰塊,來不及洗手,直接坐下來,用髒手去吃打包的午餐。車裡的異味,他一直都沒忘記。

“哥們,你一定要上大學,”碼頭的工人跟他說,“你總不想一輩子都幹這個吧。”

華盛頓大學主教練羅瑪爾走過來,“告訴你一個消息,”他對着心急如焚的羅伊說,“我們正找人給你做球衣,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今晚的比賽。”

羅伊衝過去抱住了教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知道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繩索,但他更清楚,NBA仍然非常遙遠。

第三個賽季結束的時候,羅伊場均12.8分,他原本打算參選。但當他得知隊友內特-羅賓遜和韋伯斯特都宣佈參選的時候,他改了主意,“我想我有機會,讓自己成爲更重要的角色了。”

第四年,他場均20.2分5.6籃板4.1助攻三分球40.2%,即便依然沒多少人知道他,但他已經鎖定了一個前十的位置。森林狼用6號籤選了他,隨後換給了開拓者,同時開拓者向上交易到榜眼籤,拿下了阿爾德里奇。

“我手心全都是汗,生怕有人知道他有多強,”導演了選秀日大交易的普理查德說,“我裝作漫不經心地打探他們是否瞭解羅伊,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清楚,突然冒出來的,’我就知道,有了。”

就連阿爾德里奇都表示之前沒聽說過羅伊。一個德州的大男孩,和一個來自西雅圖的集裝箱清潔工,他們的生活原本毫無交集。但現在,他們是撕裂之城的新希望了。

他迅速成了開拓者的當家球星,一切就像大四賽季一樣,他不動聲色,內心卻炙熱如火。第一年,他只打了57場比賽,就拿下了全部128張最佳新秀選票的127張。像是註定要頒給他的嘉獎:最佳新秀的縮寫是ROY,和他的姓氏一樣。

他的進步還在繼續,場均19.1分5.8助攻,二年級的他已經是全明星一員,在新奧爾良的全明星舞臺上,人們開始審視這個陌生而又老成的年輕人:他打了全場最多的29分鐘,沒有任何表演的動作,18分9籃板5助攻,他不苟言笑,“我想贏,什麼比賽都想贏。”

然後,就是波瀾壯闊的2008-09,那記絕殺輝煌至極,但就連隊友們都不怎麼清楚,羅伊在季前賽左膝發炎,爲了趕上常規賽,他要求隊醫切下了一小塊半月板軟骨——半月板的瘀血腫脹,通常需要極爲耐心的靜養,當然還有另一個辦法:做手術切下來一片,血液可以順暢流過。羅伊很熟悉這一套流程,在大學的時候,他就要求做過兩回切片手術了。

短暫的擔憂很快被羅伊殺神一樣的表現一掃而空:對太陽,他砍下52分,0次失誤;對奇才,他單場10次搶斷;對尼克斯,他完成了一記0秒上籃絕殺;截至到他的第三個賽季,第二次全明星週末,他已經有24次,在35秒以內的時間裡完成扳平和反超的出手了。

人們開始發現他的動作更像科比,被發現的時候,他得意洋洋,給自己取了個暱稱,“黃曼巴”。他說,“科比的職業生涯要結束了,我想,我們年輕人要趕緊把他的班接過來。”

他在新房子旁邊建了一個訓練館,買了一臺巨大的顯示屏,一幀一幀地播放科比的集錦。他會花一整天的時間鑽研,把那些極限的後仰和拉桿都去除掉,做簡版的,“我身體沒他那麼好,但他的技術真的太值得學習了。”

他是真的身體沒那麼好嗎?只有他自己清楚。在第二年,他還能衝進禁區平筐隔扣卡曼。但在一個MVP排名第9的賽季結束後,那個冷血而犀利的羅伊哪去了呢?

保羅-阿倫從不吝惜薪水,羅伊拿到了5年8000萬的合同。但傷病上門來得越來越頻繁了。1月13日,右腿腿筋拉傷,他堅持不休息,在一週後同一個位置傷勢加重,被架出球場;4月11日,核磁共振顯示他的右膝骨淤傷,進一步檢查出半月板輕微撕裂。醫生建議是最少要休息一輪系列賽,但他隨後接受手術,在8天之後趕了回來,帶隊拿下了第四場。

他依然沒能率隊突破首輪,但他贏得了最想要的那句話,科比說,羅伊是整個西部最難對付的球員,“他的比賽沒有弱點”。

必然是有弱點的,不在技術上,而在他的身體。那個夏天,膝關節外科專家給出的答案令人心碎——最好的狀況下,26歲的羅伊還有“1-2年職業生涯”,他的膝蓋已經千瘡百孔,在現代的醫療水平,沒有任何辦法能讓羅伊打球時處於無痛狀態。

沒有驚愕,羅伊比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結果。幾個月前,他如往常一樣輕鬆地跟隊醫說,“再切一塊,我不就能上場打球了嗎?”隊醫羅伯茨一臉傷感,告訴他絕望的消息,“布蘭登啊,你的半月板,已經切光了啊……”

這塊用於緩衝上下兩根腿骨的軟骨消失了,意味着羅伊的每一次彈跳,甚至是走路,都是兩根骨頭直接撞擊。這位全美膝關節專家給開拓者的只有三個建議:

第一,限制羅伊的訓練,最好全部取消;

第二,讓他一個賽季打65-75場,只能打替補,在過於激烈的日程中安排輪休;

第三,爲他祈禱吧。

2010年夏天,開拓者用全額中產簽約了馬修斯,羅伊被放在了替補控衛的位置上,每場少打10分鐘,命中率跌到生涯新低的40%。他的兩個膝蓋都做了關節鏡手術,開拓者別無他求,只要他能繼續打球,享受比賽的快樂,就夠了。

可羅伊怎麼會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們打到季後賽,對手是達拉斯小牛,2011年。前兩場他8投1中,第二場只撈到8分鐘時間。他憤怒不已,“比殺了我還難受,”回到波特蘭的第三場,他打了23分鐘,砍下16分,率隊扳回一場。

兩天後,第四戰。當牛仔們三節領先18分時,他們絕對想不到玫瑰花園廣場的國王會拼上運動生涯的最後生命,燃燒在最後的12分鐘。巔峰的,沒有弱點的,鬥魂羅伊回來了,他瘋狂地衝殺禁區,冷血地完成一個又一個隨時會讓膝蓋爆裂的急停跳投。在馬里昂頭頂射進3+1,然後是在駭客頭頂命中的急停跳投,制勝一擊。

算上第三節最後的三分,最後12分半,他11投9中,劈下21分。

那熟悉的堅毅表情背後,分明是咬緊牙關,努力掩飾着極大的痛苦。

他的運動生命燒完了,最後兩場打完,他沒能堅持到下一個訓練營,宣佈了退役。

此時的布蘭登-羅伊,還不到27歲。

開拓者用特赦條款裁掉了他,只是爲了確保他拿到全部的8000萬。他在後院裡陪着孩子,堅持不看任何NBA的片段。一年之後,他決定要復出。沒有多餘的理由,“我愛籃球,我離不開她。”

“如果從前的我讓一些人驚訝了,那我想告訴你們,我要繼續讓你們感到驚訝。”

那並不是讓每一個人滿足興奮的驚訝,他的醫生說,如果他決定復出打球,那他就要面對一個巨大的風險:隨時可能再也沒法直立行走了。

而命運的另一個玩笑更加殘忍:因爲他還在特赦期內,所以不能回到開拓者。

他還是想打球。也還有許多人想要他打球。他打過的最後一個對手小牛第一個遞來橄欖枝,示好的還有勇士、森林狼、步行者和公牛。第一個接洽他的小牛建議他留在隊裡邊養傷邊恢復,但森林狼直接給了2年1040萬,讓他直接來打首發。

他選了後者,穿上了3號球衣,急不可耐地宣佈歸來。“科比也沒有半月板,他還能堅持打,我爲什麼不能?”這是他給自己的勉勵。但在簽約之後的一段視頻裡,人們發現,羅伊的變相速度,甚至在社區比賽裡也不夠快了。

樂觀的人們相信羅伊沒有盡力,但羅伊的球迷清楚故事的原本,“那可是羅伊,羅伊什麼時候不盡全力呢!”

他移植了一塊人造半月板,但完全不兼容,反而壓迫得他難受。醫生最後的提醒是,別和其他人碰撞,不然生涯隨時會徹底終結。

意料之中的不幸,發生在第五場,羅伊捂着右膝離開球場,這是他的最後一戰。

“每次我離開比賽,都會抱有幻想,是不是還有轉機?”他在母校華盛頓大學的時候說,“不幸的是,沒有下一場了。我的職業生涯結束了。”

2013年,羅伊29歲。波特蘭有了新的當家後衛,在那一年,玫瑰花園廣場,改名爲摩達中心。

他還是離不開籃球,終於要出來當高中教練。他帶領的內森黑爾高中拿下了賽季29勝0負的戰績,他當選了全美最佳高中教練。而現在,他是加菲爾德高中的主教練,他有下一個夢想,去更大的舞臺,指導更厲害的球員。

他的職業生涯一共只有6年,326場,只是4個完整賽季的長度。他沒打過季後賽第二輪,也從未入選一陣。但他的7號球衣仍然被開拓者球迷要求封存,不許任何人穿着。他的繼任者利拉德用一記面對帕森斯的絕殺火箭完美致敬,在那之後,利拉德的成就也遠遠超過了羅伊。

然而,當我們重新回顧他短暫的5年開拓者生涯,再去帶着無比的遺憾去惋惜他的急切復出,卻也能真摯地感受他對籃球發自心底的狂熱。

從集裝箱清潔工,到玫瑰花園之王,再到全美最佳教練。那顆炙熱的心永遠不變。日復一日的技術磨練,年復一年的從傷病中站起來。一切回到最初,如果知道故事的結局是這樣,他還會拼盡全力,用生命搏鬥嗎?

答案他已經給出,像每一個熱愛籃球的少年一樣。

“我們都希望生涯可以再長一點。但真的很滿意,我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出來了。很多年之後,再想起我的職業生涯,我會感到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