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門戶兩年,募資10個億

靜默了整兩年,韓彥在2025年初亮出了成績單。

投中網獲悉,光速中國聯合創始人韓彥於2022年創辦的心資本Soul Capital已完成新一期人民幣基金的首關,目標規模10億元,LP包括知名市場化母基金、產業基金、引導基金以及合作多年的老LP和企業家等。

作爲近年爲數不多的新VC,心資本的定位有鮮明“順勢”色彩。按照新聞稿,基金將專注於投資中國硬科技“早期與早成長期”企業,方向聚焦在人工智能、機器人、新能源、新交通——當下最火熱、最正確的主流賽道。

心資本將同時運作人民幣和“非美國”美元基金。這大概是VC頭一回旗幟鮮明在新聞通稿中,用“非美國美元”一詞條來描述地緣下的站位。美元基金的設立並非多元策略、佈局多個市場,而是用於支持中國企業出海,目前已到位部分資金,並開始了投資。

從老牌美元VC的合夥人,到再創辦一家“很中國,很硬科技,很人民幣”的新VC品牌,這樣的跨度在國內市場並不常見。

2022年,韓彥創辦心資本——繼光速中國後成立的第二個VC基金品牌。對於成立故事,韓彥只解釋爲“是偶然,也是必然”,“不同時代的人走向了不同的路。有個人選擇,也是時代縮影”。

其實不論2022年還是近年,大抵都不是成立新基金的好時點。存量時代或者下行週期,穩是競爭力,生存是關鍵詞。創業尤其是做一家新基金,顯然難度更高,風險也更大。先說個結論吧。在近年成立的新基金中,心資本應該是取捨最清晰、策略跨度最大的一家——美元出身,卻以“非舒適區”的人民幣基金起步,納入國資/引導基金;只投中國企業,瞄準了未來數年最正確、確定性最強的科技方向;“非美國美元”策略,同樣意味着割捨了有根基的美國市場,需要另一場從0到1的“拓荒”。

應景的是,就在上週,靴子正式落地——美國對華投資審查制度開始實施。美元基金的在華處境變得更艱難也更明朗,“既要又要”不再現實。

這麼來看,告別美國美元基金,創辦一家“專注中國早期硬科技”的新基金,就不只是基於個人發展的職業選擇了——還是一位上一代美元投資人,在新時代環境下的堅定“站隊”。

“把自己推進下一個時代”

過往的投資人單飛,總有鮮明的“路徑依賴”色彩。比如,美元投資人單飛的首支基金一般都是美元(熟悉、信任、溝通效率高的長錢),之後再去“啃”人民幣;策略、打法基本復刻,成功案例在哪些賽道,接下來還往哪投,少見主動橫跳。

心資本是一個特例。美元品牌出身的投資人,單飛卻拿人民幣基金做起步。

一方面,跟韓彥的“基因”有關。他強調自我定位“土生土長,同時具有全球視野的中國籍科技投資人”。80後,生於上海,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電子工程專業,先後在微軟中國、麥肯錫擔任工程師和諮詢師,算是科技產業出身。

投資職業生涯起步於2008年——這一年,韓彥加入光速美國的中國辦公室,2011年成爲光速中國的核心創始團隊,從基層分析師起步,一路做到光速中國的聯合創始人、50%持股股東、GP,同時擔任光速美國全球晚期基金的六席IC之一。

韓彥目前仍擔任光速中國大部分美元基金和一支人民幣基金的GP和IC,出於盡職盡責的考量,需要優先完成尚在存續期基金的投管工作。但另一方面人民幣、硬科技是心資本的核心定位,相應的,人民幣基金是不可跳過的必然動作。

在心資本的新一期人民幣基金中,超過一半是市場化LP,其餘是國資/引導基金。

韓彥在一個對新基金並不友好、美元出身投資人並不佔優勢的募資環境中拿到結果。在和他的交談中,雖然聽到了不錯的募資故事、對市場變化的理性分析、與人民幣LP的良性互動和換位思考等等,但明顯的差異在於決策心態。

對於一級市場,人民幣、硬科技成主流早已是共識,穿透超過7成的國資出資是不容置喙的事實。美元投資人在國資時代的普遍水土不服,經驗失效是一方面,一個關鍵前提是主觀是否接納,決策是否堅定。

韓彥描述自己選擇“毫不猶豫相信和擁抱中國科技”。具體到人民幣募資,他的心態總結爲:主動臣服,對變化不做“好或壞”的評判。“我們迎接了變化,接受了LP的不同,所以做成了基金”。

當然,對人民幣和科技的“主動選擇”也是有基礎的。韓彥回報最佳的代表案例是滿幫,作爲最早的機構投資人連投7輪;小鵬汽車,A輪投資方;團隊投資案例還包括藍箭航天、微納星空、小鵬匯天、速騰聚創等“硬”且“敏感”的項目;人工智能也有出手,比如百川智能、GPU芯片沐曦,均爲首輪或A輪資方——團隊經驗與硬科技、人民幣具備較強的延續性。

雖然策略是科技和人民幣,具體打法和理念上,依然秉持經典VC的“掐尖式”投資——“只投非共識的1%”。ticket size以五到六千萬爲主,佔股10%左右。在韓彥的理念和經驗中,一個行業一年最值得投的項目只有10家,所以堅持只在最陡峭的行業投1%最值得的公司。

其中也有適應市場變化的微調。比如爲了平衡流動性,投資階段由A輪絕對主導,調整爲A輪主導同時搭配B輪;拿出“以退定投”思路,在投決就要考慮投向是否“正確”,退出渠道是否清晰,收入利潤在短期內的成長性,以及收購和股份買賣的可能性。

“想做一支‘我們’的基金”

心資本策略的另一環是“非美國美元”基金,募資目標是中東、歐洲、東南亞等國家地區。

所謂的“非美國”美元,其實已是業內共識。將共識定爲策略,意味着在“去美國化”上更進一步。韓彥洞察的機會是,未來中國和上述國家地區將迎來一場歷史性的“雙向奔赴”。

一方面,韓彥判斷,未來四五十年是中國供應鏈、技術企業在中國過去五千年曆史裡最快最大規模走向全球的五十年。另一方面,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全球最好的風險投資資產是由美國基金支持和享受,但基於中美兩國過去幾年在全球引領的競合,非美國投資人開始“覺醒”,正在觀望並找機會參與中國硬科技投資。

“非美國”美元基金的角色,更像一種連接。一邊是爲出海的中國被投企業提供資金支持,另一邊是將有意參與中國科技投資的新LP拉進來。

但這條路並不容易。在韓彥的描述中,歐洲仍有鮮明“拓荒”色彩,很多歐洲企業或家族對中國瞭解仍淺,還停留在人口、GDP指標,更不要提與中國GP打交道,甚至出資做LP。

另值得一提的是心資本在組織文化的一個亮點。投中網寫過一篇文章《中國沒有合夥人》,探討中國一級市場中合夥人文化的脆弱和複雜——合夥人很多,合夥人文化不多,分配和話語權的錯位是核心阻礙。

在心資本,包括韓彥在內一共六位合夥人,他說想做一支“我們的基金”,而不是“我”的基金。一些關鍵機制比如:最核心的分配上,全員carry;話語權上,除了銀彈機制,允許所有投資人成爲被投企業的董事,不論level。

作爲國內少有從分析師做到GP,再到單飛創辦基金的投資人和管理者,多重身份讓韓彥對合夥人文化的體感相對多元。這裡摘一段他對合夥人文化的三點理解:

合夥人文化的起點是投資人對自我邊界的認知,投資行業的本質只是代客理財,不論輸贏都不是“神”,要放下一些“我執”;

在上述基礎上,合夥就意味在一個公允尺度,而非大鍋飯的層面上,團隊共享輸贏,共擔風險,相互成就;

合夥人文化要尊重人之間達成的共識,而不是法律上的共識,也就是契約精神。這些年整個一級行業,契約精神在被反覆挑戰。如果從業者無法全情投入,不按規則辦事,行業將難以爲繼。

最後,再說說“心資本”命名的特別之處。

一級基金命名通常分幾類:取創始人名,宣告主權或聯盟;取地理地點,比如街道、地名,記錄出發地、提醒初心;取巨樹、山峰、江海等意象,寄託遼闊長久的希望;取典故、成語或組合字眼,寓意團結、順勢、智慧、君子之道等精神;還有一個最中國人特點的,取三點水做偏旁的字,意爲求財。

心資本的取名思路不同於任何一種,帶着很強“內求”色彩。韓彥自詡一名修行者,每日冥想,定期修行是持續多年的習慣。作爲職業投資人,韓彥必然要把不少時間和功夫花在外部,同時他也花了很大能量處理自己——修煉自身,向內內求,吸引同類,是他與世界和自我的相處模式。

我們常問投資人一個問題:你覺得哪個同行最牛?通常得到的答案是,xxx,因爲某個項目投得牛多麼,回報多麼好。

這個問題拋給韓彥,他的回答是:xxx,因爲他是一個沒有“我執“的投資人,所以投得了xxx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