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人生真正有意義的東西,往往都是無用的
莊子筆下有幾棵樹,幾乎將人生說透了。
第一棵樹,有個很出名的木匠,帶着弟子走到曲轅,看見一個大樹,奇大無比,大到可以給幾千頭牛遮蔭,樹幹粗百尺,有小山那麼高。
旁邊很多人都在圍着看,可是木匠連看都懶得看,直接就走了。
弟子看夠了,問木匠,師父看都不看,是爲什麼?
木匠說:
這是一棵無用的樹木,做什麼都不行。
晚上,這棵樹託夢給木匠說:
我追求了很久很久,才成爲一棵無用之樹,中途也差點被折斷。
南伯子綦游到商丘,看到路旁的一棵大樹,簡直太大了。
他仰頭看看樹木的細枝,彎彎曲曲做不了棟樑,再低頭看看樹幹的底部,樹心鬆散不能做棺材,嚐嚐葉子,嘴巴潰爛受傷。
南伯子綦說:
這是一棵不材之木,所以才能長這麼大。
再看看那些追求有用的存在: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
莊子感慨說: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慢慢我們也會明白,人生真正有意義的東西,往往都是無用的。
哲學家叔本華經過考察發現,人類命運的根本差別,在於三項內容:
人自身,
人所擁有的身外之物,
人向他人所顯示的樣子。
在叔本華看來,我們生活於怎樣的世界,首先取決於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亦即我們自身的豐富程度。
一生致力於尋求幸福生活的伊比鳩魯的門徒也說:
“我們幸福的原因存在於我們的自身之內,而不是自身之外。”
然而,時至今日,人們追求身外之物的力度,遠遠超過了人們去豐富和完善自身的程度。
外在的東西無窮無盡,慾望無窮無盡,永無盡頭,人的追逐也就永無盡頭,最後離幸福和美好越來越遠。
幾千年前,莊子就說:
“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爲;達命之情者,不務命之所無奈何。”
可是如今,很多人拼命勞作,總不滿足,總不敢滿足,終日只恨自己聚集得不夠多,於是就更加拼命累積。
導致內卷越來越嚴重,內耗也越來越嚴重,但人們內耗,往往都是自己耗自己。
你的擔憂,你的恐懼,你的慾望,都在消耗你,讓你沒法真正活好。
在這樣的狀態下,就算你物質有了,依然還是被很多東西推着走,永遠也停不下來。
就好像一隻努力跑起來想要咬到自己尾巴的狗狗,怎麼跑,都夠不到,其實只要停下來,躺下來,就夠到了。
我們追着生活跑,拼命的想要抓住某種生活,其實有時候,可能你停下來,鬆弛下來,你發現你就已經得到了。
今天刷到一個關於歌手李健的視頻,李健的同學說,大多數人是活在世俗認可的價值觀中,而李健活在自己的價值觀裡,所以他總是不慌不忙,只是做自己。
然而,他能做自己,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
遺憾的是,很多時候,我們都太忙了,忙着工作,忙着賺錢,忙着焦慮,忙着變好,卻恰恰忘了,這一切的根本,是自己。
所以,很累的時候,你不妨停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和自己相處。
人活着,就需要物質,這一點,誰都沒法否認。
然而,即便物質綽綽有餘,依然活不好的人,大有人在。
也許我們都會想,只要有足夠的物質,有足夠的錢,每個人都能活好。
但那種活好,大概也只是沉溺於物質的享受,如同被關在圈裡的豬,除了吃飽喝足,就是睡覺長肉。
但對某些人來說,這大概就是好吧。
可現實不會這麼理想,老天不會將你放在一個什麼都不缺的環境裡,現實沒那麼完美,總是存在一種“貧乏感”,讓你去追逐,去尋找。
找着找着,人就迷失在路上,一味趕路,反而忘了感受路。
我很喜歡一個寓言故事,總是時不時就拿來講一講。
有一大羣人在趕路,匆匆忙忙,都急着趕往目的地。
可是這個時候,有人停下來了,他坐着悠閒的休息,同伴焦慮地問:
你爲什麼不走了?別人都走那麼快。
那個停下來的人說,我們走得太快了,靈魂落在了後面,我們要等等它。
說着,他不管其他人怎麼匆忙,只是自己休息。
這是當地的一個習俗,急行三天,就一定要停下來休息,等等靈魂。
這個寓言總是讓我很感動,我們這個世界,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人們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在追逐物質的道路上,也越走越快。
現在,我們似乎離自己的靈魂很遠,甚至已經忘了靈魂。
莊子說:凡外重者內拙。
意思是說,對外物看得過重,內心就會變得笨拙。
當我們的人生被物質堆滿的時候,靈魂就沒有活動的空間了。
沒有物質人沒法活好,沒有靈魂人不知道怎麼活好。
田開之的老師是祝腎。
後來,田開之去拜會周威公,周威公問:
你從你老師那裡,聽到過什麼呢?
田開之說:
我只不過是在掃地,又能聽到什麼呢?
周威公不死心,繼續追問。
田開之說:
聽先生說,“善於養生的人,就像是牧羊似的,看到落後的便用鞭子趕一趕。”
這是什麼意思?
田開之講了兩個故事。
第一個,魯國有個人叫單豹,住在山裡,不去世俗爭名奪利,活到七十歲了,面容還像嬰兒一樣。
可是有一天,這人遇到了餓虎,被吃了。
另一個故事,有個叫張毅的人,是世俗的成功人士,在名利圈內混着,活到四十歲,就患內熱死了。
這兩人,一個只關注內心世界的修養,被老虎吃了,一個只關注外在物質的豐饒,最終違己交病,患病死了。
田開之說,這兩人,都不知道彌補自己的不足。
只注重精神享受,不注意外在的危險,是不行的。
只注重外在物質,只關注身體享樂,不注意精神修養,也是不行的。
莊子講了一個很諷刺的故事。
主持宗廟祭祀的人,來到豬圈邊,對裡面的豬說:
你爲什麼要怕死?我將餵養你三個月,用十天爲你上戒,用三天爲你作齋,鋪墊上白茅,然後把你的肩胛和臀部放在雕有花紋的祭器上,你願意這樣嗎?
他覺得,這樣是豬的榮幸。覺得自己這是爲豬打算。
可是豬寧願活着。
人呢?人爲自己打算時,也是謀取外物。
莊子反問:這和豬有什麼不同?
這個故事很諷刺,人爲豬謀,就是讓豬吃好,以爲給豬物質上的享受,最後就算死也該滿足了。
人爲自己謀,也是如此。
並不是物質越多,人就活得越好,並不是越懂得物質享受,就活得越好。
真正活得好的人,他們懂得精神與物質的和諧,把每一件東西,都恰到好處地使用,順應自己的本性,不貪求,也不被外在影響。
人活着,需要物質。
但人,不能僅僅爲了物質活着。
如果只是爲了物質而活着,我們就變成了物質的奴隸。
這世間,慢慢就形成了這樣一種觀念,一種比較主流的觀念,在這種強大的觀念下,又形成了各種焦慮,好像追逐物質,成了人生最主要的目的。
莊子不是一個富裕的人,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不得不出去借米。
有一次,莊子去覲見國王,也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
但莊子很豁達,他絕對不願爲了物質,去委屈自己的靈魂。
有一次,莊子在釣魚,楚王派人來請莊子去做官,一飛沖天。
可是莊子不願。
他問來請他的人:
“我聽說楚國有一隻神龜,死後,被楚王用精美的布料包起來,放在神龕上供奉着,你們說,這隻龜它是想在污泥之中自由自在地爬行呢?還是想死了被供奉在神龕上?”
答案大家都知道,肯定要做一個活着的自由自在的烏龜。
使者也是這樣回答的。
莊子聽後,擺擺手,告訴來人,你走吧,我也想像這樣活着。
你看,他明明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可是他不願,因爲他不願爲了錢財名利和權勢去殘害自己的本性。
正如在《達生》中,莊子說:
“不開人之天,而開天之天,開天者德生,開人者賊生。不厭其天,不忽於人,民幾乎以其真!”
不要開啓人爲的思想和技巧,不要用人爲的觀念去生活,而要遵循人最自然的本性,開發自己的真性,順應本性而活。
在莊子看來,用自然真性去生活,就能隨遇而安;而用人爲的觀念和規矩去生活,就會處處殘害自己的生命,讓自己不自由。
在而今,我們這個處處都充滿規矩和要求的社會裡,我們真該回到自己,去看一看自己最真實的那一部分,去聆聽自己,用自己的標準去生活,而不是活在外界的人爲的標準裡。
現代科學越來越發達,可是人們內心的問題,反而越來越多。
這些問題的存在,讓我們寢食難安。
但很多人都不明白,人生真正的問題,其實是內心的問題。
齊桓公出去打獵,管仲給他駕車。
齊桓公說自己看到了鬼,他問管仲看見沒有。
管仲說,沒看到。
結果,齊桓公打獵回來,就病倒了,好幾天都不出門。
有個人告訴齊桓公,你是自己傷害自己,身體內部鬱結着氣,精魂就會離散而不返歸於身,對來自外界的騷擾也就缺乏足夠的精神力量去對抗,這樣一來,人就生病了。
桓公還是覺得有鬼,他問這個人,有鬼嗎?
這人回答說:
有。
他列舉了各種各樣的鬼,最後告訴桓公,他看見的是委蛇。
而看見委蛇的人,恐怕要成爲霸主。
齊桓公聽後,開懷大笑。
不到一天時間,病就好了。
所以,人的很多問題,都是內心的問題,我們的內心不再安寧,於是我們就有了各種問題。
人們很多努力,很多內耗,看似都是爲了活着。
其實真的是這樣嗎?
莊子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堯將天下治理得很好,可是他聽說許由是高士,才華非凡,就想把天下讓給許由。
他覺得,既然許由有才,就應該把天下讓給他治理。
這本來是一種偉大的胸襟,可是並不是人人都在乎這個天下,許由就是這樣的人,他說:
你都把天下治理得這麼好了,我還要來取代你?我難道是爲了名利嗎?
名利,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
人們爲了這些身外之物,內耗,內卷,反正是苦不堪言。
可是,仔細想想,鳥兒在林中築巢,它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樹枝,鼴鼠到河裡飲水,它所需要的,也不過是喝飽而已。
多了的有什麼用?不過順流而去罷了。
許由是想說,既然我所需要的這麼少,那我拿你那個天下來幹什麼?它不過是負累而已。
今時今日,內卷越來越嚴重,內耗也越來越嚴重,捲來捲去也不知道爲什麼。
汪中求在一個視頻裡講:
“我不覺得這個社會,人們這麼瘋狂的往下卷,是一個進步,反倒是文明的倒退。
這一定是哪個地方錯了,我認爲這個地球人哪根筋搭錯了,神經出了問題了。”
現在科學越來越先進,人們工作反而越來越累。
在汪中求看來,人們努力工作,目的只有一個,就算讓你能活下去,並且活得越來越好,這是唯一的方向。
科學技術越來越進步,按理說會讓人類越來越不卷,因爲越來越容易就讓很多人活下來。
可事實不是這樣,人們活得越來越累,內卷越來越嚴重。
汪中求說:
背後的原因只有兩個,第一,我們做了很多沒有用的事,第二,我們的貪慾太過分了。
托爾斯泰說:人最後的需要,無非是三尺土地而已。
人們這麼瘋狂的卷,很多都是慾望使然。
莊子講過一句話:
安時處順,哀樂不能入也。
人們之所以會被慾望控制,恰恰是因爲他們只追求物質的有用,而忘了用無用之事去滋養自己的靈魂,去蘊養自己的性靈。
很多人之所以被貪慾影響,是因爲他們的眼睛,總是看向外面。
看到沒有的東西,就想努力去活得,對自己已有的東西,總想獲得更多。
我們爲了物質,不斷鞭笞自己,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把內心弄得亂七八糟。
就像莊子筆下的那匹馬:
有個人因爲善於駕車,被魯莊公召見。
這個人駕車,進退能夠在一條直線上,轉彎時能成規整的弧形。
魯莊公覺得真好,就算畫圓也不過如此了。
就命令這個人,轉一百圈。
顏闔見了說:馬一定會疲睏的。
沒多久,果然因馬疲睏而歸。
魯莊公問顏闔:你怎麼知道?
顏闔說:馬的力氣已經用盡,還要它轉圈,它怎能不疲睏呢?
莊子說:
忘足,屨之適也;忘要,帶之適也;忘是非,心之適也;不內變,不外從,事會之適也。
事實上,我們大概就像這匹馬,已經用完力氣,還被逼着轉圈。
而逼我們的人,竟是外在的物質。
我們沒有看向自己,於是就忘了,自己真正需要的,其實很少很少。
偉大的哲人蘇格拉底走在大街上,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他由衷地感嘆,這麼多東西都是我不需要的啊。
可是蘇格拉底,一身經常穿一件衣服,還經常赤腳。
你總會感覺,很多人用衣服來裝點自己,其實外在的裝飾褪去了,剩下的那個,纔是最真實的自己。
當你面對着那個真實的自己,你才能聽到他的哭泣,聽到靈魂的呼喚,而不是一片嘈雜。
我們總是追求有用,覺得物質纔有用。
可人生真正有意義的東西,往往都是無用的,你靜下心來讀一本書,它也許不能讓你升官發財,但它會不斷洗淨你內心的塵雜,讓你變得安靜。
一顆安靜的心,方能欣賞雲捲雲舒,方能看淡人間潮起潮落,真正活在自己的本性裡,而不會被外界影響。
有用,只能讓我們活着。
無用之用,卻能告訴我們怎樣才能活好。
你拼命追求的物質不是意義,物質就是用品和工具,真正的意義在於,你怎樣用這些東西,讓自己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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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解讀:彭玉麟
作者 | 不有趣靈魂,來源:至書(ID:Gosoul421)
主播 | 沙漠之狐,微博@狐狸愛CUC,公衆號:笙夜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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