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擡轎、直播間“殺豬” 公安部出手揭露A股“坐莊”鏈條

本報記者 羅輯 北京報道

配資建倉、對倒拉擡、直播“吹票”、反向“出貨”……

近日，公安部經偵局發佈兩起操縱證券市場典型案例，不僅將當前“流量時代”的A股新型“坐莊鏈條”全程揭秘，更重拳出擊，除了操縱團伙，薦股團隊和黑嘴中介也全員入刑。

A股嚴打“坐莊”已在路上。

起底“坐莊”的全過程

“坐莊”，又叫“連續交易”操縱。在全球資本市場，通過“坐莊”違法謀利，均是各國監管方嚴厲打擊的違法行爲，該行爲傷害的是證券市場的基本公平。

那麼一場典型“坐莊”是如何完成的？“莊家”怎麼構建如此龐大的資金優勢？操盤者如何規避監管，拉擡目標股價？高位如何完成隱蔽“出貨”？

首先，“莊家”要籌集大量資金，配資中介的深度介入，率先拉開這場“坐莊”合謀。

公安部披露，在遼寧朝陽管某偉團伙操縱證券市場案中，公安機關案偵發現，“莊家”先是通過場外配資，利用槓桿放大了自己的資金池，以獲得對目標股票交易中的資金優勢。同時，爲規避監管完成建倉、“拉票”和“出貨”動作，具體操作中，“莊家”在配資環節，進一步與配資中介進行利益綁定，後者不僅提供配資，還會提供賬戶，並且“入股式出資”參與“坐莊”，後續按照出資比例分取利潤。

這個環節，“莊家”完成一定體量股票賬戶的獲取並控制。一般被控制的賬戶數可在數十個到上百個。在公安部披露的兩起案例中，“莊家”控制的賬戶數量分別是70餘個和80餘個。

隨後進入建倉和拉擡環節。這個階段，“莊家”主要利用資金、持股優勢，操縱目標股票股價，以保證在低位建倉。在完成“潛伏”後，操盤手開始拉擡股價，通過連續交易以及與自己實際控制的賬戶間進行交易等方式，對倒拉擡，推高目標股票價格。

上述案件中，被“莊家”操盤的“××時尚”股票，在“坐莊”中，股價短時間上漲43.47%，偏離上證綜指47.46%。

最後，“坐莊”進入最關鍵的階段，即高位“出貨”。因爲資金量較大，“出貨”會導致目標股票的價格出現較大幅度下跌，所以找到足夠體量的“接盤方”至關重要。這個環節上，一方面“莊家”前期會保證拉擡股價幅度較高，並吸引投資者跟風追漲，另一方面，“莊家”還會夥同他人通過對目標股票作出投資建議，鼓動投資者買入，以掩護“莊家”反向賣出，最終順利完成“出貨”。

過去，這類掩護“莊家”給出投資建議的合謀者，被稱爲“黑嘴”，給出的投資建議叫作“吹票”。早期，“黑嘴”主要是在報紙、論壇、QQ羣進行“殺豬”活動，但如今隨着網絡直播興起，“黑嘴”通過“網絡主播”身份在移動互聯網上構建起“直播間殺豬盤”，與“莊家”合謀完成一場證券市場的“出千”。

在公安部公佈的上述案例中，“莊家”鄭某勝就夥同陳某以及他人通過網絡直播對“××包裝”股票作出投資建議。

整體來看，公安部披露的這兩起典型案例中，管某偉、鄭某勝等團伙非法獲利分別達到1.02億餘元、2億餘元。

全員入刑 “莊家”被判八年有期徒刑

根據公安部披露，2022年8月，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莊家”管某偉犯操縱證券市場罪，處有期徒刑八年，並處罰金人民幣1200萬元。其他涉案11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至七年不等，並處罰金。“莊家”鄭某勝及其合謀者，目前已移送撫順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

公平交易是市場健康良性運作、投資者信心來源的基石。

一位20世紀90年代入市的資深私募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提到，合謀“坐莊”全員入刑是上述案件中尤其值得關注的方面。

“當前‘坐莊’案件的資金量、隱蔽性都在提高。尤其是‘出貨’環節，通過網絡構建起私域流量的‘殺豬盤’，讓不知情的投資者‘高位接盤’‘掩護出貨’。近年來監管嚴厲打擊股市‘坐莊’，可以看到，對這類案件的罰沒金額、懲處力度均在大幅上升。同時合謀者全員入刑更敲響‘出千者’警鐘。”該私募人士如此說道。

“如何識別和確認‘莊家’的存在以及如何打擊其違法行爲，是當前各國證券監管部門在打擊‘坐莊’方面的兩大議題。一方面，‘莊家’反偵查意識在提高，如通過複雜的資金轉移和控制大量賬戶交易操作來掩蓋其真實意圖；另一方面，由於涉及複雜的交易鏈條，監管部門在全面掌握、還原和固定證據方面，亦有一定難度。”中國企業資本聯盟副理事長柏文喜提到。

不過，近年來我國對“坐莊”的監管手段和打擊正在快速提升。據柏文喜觀察，當前爲了加強監管，我國正採用一些新技術手段，如大數據分析、人工智能和區塊鏈技術等對市場交易數據進行分析排查，對“坐莊”行爲進行追蹤，以提高識別和打擊操縱市場行爲的能力。同時，處罰方面，監管層對操縱市場違法行爲的懲處力度明顯加大，交易鏈條上的“合謀者”全員入刑，更體現了監管層對操縱市場違法行爲的零容忍態度。此外，監管也在積極推動投資者教育和提高市場透明度，以防範投資者落入股市“殺豬盤”。

“近來公安部門加強打擊‘坐莊’行爲，就相關行爲啓動刑事偵查程序並追究刑事責任。公安部門所採取的刑事偵查措施有助於更好地固定犯罪嫌疑人陳述和證人證言證據，並取得相關金融機構的配合提供書證和音視頻、網絡信息等電子證據，爲案件的偵破提供了高效支撐。公安部門就‘坐莊’案件推進追究刑事責任既體現了國家對‘坐莊’行爲的違法犯罪負面評價，也爲投資人、行業機構和從業人員提供了更爲明確細緻的合法合規行爲指引。”北京長安律師事務所金融證券部副主任陳科對記者提到。

在上述兩起案例中，不僅有多個操縱團伙選定目標股票後按約定同步交易，而且配資中介和薦股“黑嘴”更與操縱團伙形成共同利益體。面對如此精細的分工和複雜的犯罪鏈條，據公安部披露，辦案機關調取了多維度涉案信息，並進行綜合分析，從而還原刻畫出團伙組織架構及成員角色分工，鎖定了多個操縱團伙合謀勾結實施共同犯罪的關鍵證據，最終將這些股市“出千者”一網打盡。同時，在上述案例中，公安機關並非“單兵作戰”，而是會同證監稽查部門聯合情報導偵，雙方充分發揮各自專業優勢，強化行刑銜接，提升工作合力，有效精準地收集各類證據，提高了研判和偵辦效率。而目前，在打擊證券違法犯罪行爲上，這類合作正越發普遍。

（編輯：夏欣 審覈：何莎莎 校對：顏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