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俄國鋼琴大師魯比莫夫來臺 以音樂傳遞和平

鋼琴家魯比莫夫認爲使用古樂器演奏符合該樂器時期的音樂作品,能更貼近作曲家當時想要呈現的聲響。(陳俊吉攝)

俄國鋼琴大師魯比莫夫(Alexei Lubimov)第四度來臺,他在去年俄烏戰爭開打不久後,於莫斯科文化中心演出,因爲演了烏克蘭作曲家席維斯特羅夫(Valentin Silvestrov)作品,而遭到當局介入中斷演出,他表示,這次他也帶來席維斯特羅夫,想借此傳達和平。

俄國鋼琴大師魯比莫夫第四度來臺,將演奏烏克蘭作曲家席維斯特羅夫作品,他表示想借此傳達和平。(陳俊吉攝)

回顧去年這起音樂會插曲,他表示,一切都是政治意識作祟,「說起來很可笑,在演出前,中心總監有接到消息說不能演烏克蘭作曲家作品,應該要停演,但是因爲已經完售了,中心仍決定要如期演出,第一首演出席維斯特羅夫作品時,沒任何事發生,第二首我彈舒伯特時,警察就突然進來,說要找炸彈,當然炸彈沒找到,他們只是找理由中斷演出。」

魯比莫夫表示,這場音樂會之後,他和該中心相關人員都沒有發生任何事,「後來在莫斯科其他地方,還是有人演出席維斯特羅夫作品,並沒有被停演。」

鋼琴家魯比莫夫認爲現代社會已快遺忘19世紀浪漫樂派的音樂內涵,他希望能盡力傳達。(陳俊吉攝)

魯比莫夫出生於1944年,鋼琴師承安娜(Anna Artobolevskaya)、小涅高茲(Heinrich Neuhaus)與尤蒂娜(Maria Yudina)等人。他演奏的曲目時期多元,能演奏古典音樂和前衛音樂作品,他曾在1968年於莫斯科演出美國作曲家約翰.凱吉作品,1988年凱吉到莫斯科時,經共同友人介紹而相識。

在蘇聯時期,20世紀音樂作品並未受到當局歡迎,魯比莫夫因演奏許多20世紀作品而遭到批評,被列入黑名單。他轉而鑽研16、17世紀音樂,後來也主張使用古樂器演奏莫札特、貝多芬、舒伯特等人作品,他表示以此更能理解作曲家樂思,聽見當時的聲響。

鋼琴家魯比莫夫這次將演奏烏克蘭作曲家席維斯特羅夫的作品《信使》,他表示兩人相識超過50年。(陳俊吉攝)

這次曲目之一選定席維斯特羅夫的作品《信使》,魯比莫夫表示,他們兩人相識超過50年,雙方對彼此的音樂都很瞭解。《信使》是席維斯特羅夫在1996年他的音樂學家妻子驟逝後寫下的作品,「妻子突然離開對他的打擊很大,他沉寂了很久,這首作品像是一種腦中的幻覺,某種陰影、鬼魂,或是遙遠的莫札特之聲、天使之音,在音樂最後也瞬間消失,或許是象徵他太太突然離開。」

魯比莫夫表示,他在正式演出時,會採鋼琴全蓋演出.「這樣聽起來纔會有遙遠之聲的感覺,對我而言,這首作品呈現了一個人的回憶,有一點像是舒伯特、蕭邦、莫札特,某種舊時的風格,但卻不是真正的引用或模仿,而是一種銘記在心的形式。」

演完之後,緊接着是布拉姆斯作品,魯比莫夫說,他很喜歡這樣的安排,將古典曲目和現代作品配在一起,像是演荀白克就配莫札特,演史特拉汶斯基會配上貝多芬,「我平常演席維斯特羅夫是配上舒伯特,像去年那場被中斷的音樂會就是這樣配,但這次我配上布拉姆斯的晚期作品,我一輩子深愛布拉姆斯的作品,但很少演,這次演布拉姆斯,對我而言是很新穎的嘗試。」

魯比莫夫透露,他接下來在夏天、秋天會在歐洲演出布拉姆斯作品,並計劃錄音,「即使是用現代鋼琴演奏布拉姆斯,但我腦中的思考和聲響是不一樣的,可能會更接近古鋼琴的聲響,我覺得現在的我們,已經快要忘記真正的浪漫時期音樂了,我希望可以真正演奏那時候的音樂。」

鋼琴家魯比莫夫安排曲目時,喜歡將古典曲目和現代作品配在一起,他表示能帶給觀衆新觀點。(陳俊吉攝)

魯比莫夫表示,古典曲目搭上現代作品的選擇,其來有自,「在1970年代、1980年代的人,都很渴望聽見新的音樂,這些音樂打開了新的世界。我每次排曲目,都會想這樣安排,能帶給聽衆什麼新觀點。」

而使用古鋼琴演奏當時作曲家作品,也讓魯比莫夫感覺更能貼近音樂內涵,「我真的在裡面聽見莫札特、貝多芬、舒伯特他們耳朵裡聽見的聲響,他們樂譜字裡行間想傳達的訊息和音樂織度(texture)。」

魯比莫夫深信,音樂不是隻有一種詮釋方式,「探索古樂器能帶來更多的詮釋空間,包括聲響、觸鍵、技巧和理解的方式,你瞭解更多,就能找到更多音樂的可能。」

回想童年時期學琴,魯比莫夫說他有一個快樂的音樂童年,「我喜歡唱歌、音樂和大自然,還喜歡抓蝴蝶,也很高興因爲學琴而可以和安娜老師住在一起。」

魯比莫夫表示,他最記得6歲時,有次安娜在家裡舉辦音樂會,因爲到處都沒位置了,他坐在鋼琴底下聽,「那是我第一次對鋼琴聲響感到震撼,安娜爲我開啓的,不只有鋼琴,而是整個音樂世界的大門,包括音樂、藝術、哲學,她教了我11年,後來還介紹尤蒂娜老師給我,尤蒂娜是開啓我演奏現代樂的老師,也是我音樂路上的英雄和精神導師。」

魯比莫夫表示,遇見這些老師,他的人生很幸運,「他們讓我不只是成爲一名鋼琴家,也能有不一樣的視野,讓我不侷限只有一個風格或是一種方向。我能探索不同的音樂內容,找到什麼是我們的時代,一切都在我的眼中。」

主張以古爲新,從新作品學習新事物,從不同角度發掘新觀點,魯比莫夫表示,亞洲傳統音樂如京劇、國樂、甘美朗、印度音樂等,也都是他的養分,「我喜歡聽不同的音樂,不單單隻有西方音樂;音樂並沒有真正的開始和結束,而我們就是和音樂在一起。」

魯比莫夫表示,對於音樂專業的追尋沒有極限,「現在是一個很浮誇的世界,選擇很多,但人們好像變得不知道該怎麼選擇。」魯比莫夫鼓勵新生代音樂家,多多以他者爲師,「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從同一個老師身上學,處處都有老師,不同的老師、領域,都可以是老師。」

魯比莫夫表示,彈奏對他而言是第二層次,「第一層次是先了解音樂真正的內容,如何更靠近音樂的本質,開啓音樂的感知力。在亂世裡,希望年輕人不要失去自己,也不要遺忘舊事物的美好。希望你我在亂世裡都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但首先要問的是,你怎麼定義自由。」

魯比莫夫在臺音樂會將於4月6日在臺北國家音樂廳、4月9日到高雄衛武營音樂廳,4月10日在臺中國家歌劇院中劇院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