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麟專欄》藉箸代籌川普的「新亞洲政策」

川普上任後是否繼續甚至強化抗中？（美聯社資料照）

美國大選終於落幕，川普脫穎而出。這位言行駭世者再度回鍋，成爲山姆大叔的新管家。

去年網路有個笑話：針對臺灣與美國今年大選，習近平最希望誰當選？答案是賴清德與川普。因爲前者可加速統一進程，後者則使美國向下沉淪！

當然臺灣很難笑得出來，美國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無論如何，川普的治國政策將會成爲未來數月全球討論重點。國際事務方面，俄烏與中東兩場戰役終將進入尾聲，未來最令世人關注，而且值得美國新政府「校正迴歸」的外交政策，就是亞洲政策。

二戰後迄今，美國的亞洲政策一直滾動調整。美國最初扶持日本戰後復興，可是眼見日本經濟崛起，爰於80年代祭出《廣場協議》，將日本打入「失落的30年」。90年代美國受了蘇聯解體的鼓舞，又想在中國複製「非共實驗」，協助加入世貿組織。不料大陸整體國力崛起後，並未非共，反而變成美國的主要競爭對手。

911事件發生後，小布希專注中東地區的反恐行動，留下亞洲真空讓中國趁勢崛起。歐巴馬繼任後將美國從中東拉回亞洲，卻忽略了亞洲各國也在改變。尤其中國2010年超日趕美，成爲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後，逐漸成爲新崛起的亞洲強權；加上地緣經濟的催化，各國與中國貿易投資關係日趨密切。美國驀然回首了，才發覺中國就在燈火闌珊處！

川普首任內提出「印太戰略」，更於2018年開始與中國進行貿易戰。拜登接任後賡續其抗中政策，從貿易摩擦擴充到科技、軍事層面，還拉攏日、澳與印度等國，透過AUKUS、Quad與IPEF各種組合，藉着軍事演習與經濟制裁手段，天下圍中。中國被情勢所逼，也在西太平洋強化軍事部署因應。抗中路線鋪陳了美國亞洲政策的基本盤；美中對峙的惡性螺旋也讓東亞各國惴惴不安。

今日亞洲，已漸漸形成獨特的「兩極化地區」（Region of Bipolarity）。澳洲Lowy Institute今秋進行了一項「亞洲實力指數調查」，得出的結論是：美國已經失去了亞洲的主導地位（Primacy），但在亞洲的實力仍然比中國高出10%左右。今日美中兩國，可謂正在亞洲進行競爭性的「動態共存」（Dynamic coexistence）；美國仰仗安全夥伴關係，中國則利用經濟誘因。套句金融術語，兩個大國間正在「對衝」（Hedging）。

川普即將回鍋，是否祭出「亞洲政策2.0」尚待觀察，但他很可能會「拜規川不隨」，自創新猷。日前多位美國專家學者在各刊物上發表專文，呼籲美國要有新的亞洲視野與想像。綜合他們的看法與筆者的華府經驗，冒昧向川公提出新的亞洲定位建議如下：

一、「兩洋」與「兩極」的共存區域。

川普首任提出的印太戰略，已讓世人接受亞洲包含印度、太平兩洋的現實。另與歐洲及中東相較，前者是一個具有凝聚力的多極化地區，後者則被混亂的多極化定義，兩者皆無大國可以主導。例如俄烏戰後的俄羅斯與中東衝突後的以色列，都還上不了檯面。亞洲則是雙頭壟斷（Duopoly）的兩極世界，美中兩國各擅勝場。

二、「兩極化」促成了亞洲的穩定。

亞洲雖有東協（ASEAN）組合，但各國仍以雙邊安全保障爲基礎，不像北約盟國的集體防禦。這種情況下，「亞洲兩極化」反而帶來另類的穩定。近年來雖有若干國家（印菲越與中國）間的邊界衝突，但迄未帶來像俄烏及迦薩般的區域戰爭；其間美中兩國的影響力功不可沒。兩大不願見衆小衝突的擴大，違反了彼此的戰略利益，這也算是亞洲版的「恐怖均衡」。

三、亞洲不應被窄化爲「抗中操場」。

拜登抗中拉幫結派，川普則喜單打獨鬥，這種作風是否將這些年來亞洲各國的「抗中集體負擔」轉化爲「個別交易條件」？事實上，東南亞多國表面向着華府，背地裡與北京互通款曲。如果美中和平共存，各國樂於在兩極之間遊走，避免選邊。新加坡與越南即爲其例，此舉也有助於亞洲的整體發展。

川普上任後是否繼續甚至強化抗中？美國著名學者Michael Swaine已就此撰文預警。他公開指名川普前幕僚蓬佩奧、博明與前衆議員蓋拉格等鷹派人士，已引導美國走向與中國衝突，影響美國在亞洲的利益。川公是否聽得進去？

綜上所述，雖然世人對於川普當選倉皇不安，但世局福禍難以逆料。以其善變商人個性，不按牌理出牌，或許任內也有「歪打正着」的可能。不過戰後近80年來，美國的亞洲政策不斷在變。隨着新總統的上任，美國的亞洲政策也到該改變的時候了。天佑亞洲！天佑美國！

（作者爲前大使、國立清華大學兼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