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超亂世】英超淪落（引言&第一章）

作者：KMalone

無論叫嚷着觀賞性至上的球迷如何喧囂，無論西超踢西甲如何昏昏欲睡，無論德甲比賽防守如何低下，但毫無爭議地，在當今這一時點，英超“世界第一聯賽”的名頭，正如同60年代毒梟造就的哥倫比亞聯賽、70年代德荷雙雄以及80-90年間的意甲輝煌一樣，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我們無意評判英超是否還有可能拿回“世界第一聯賽”的名號，也無意通過除去歐戰比賽以外的維度來判定這一名號的歸屬，或者說，本文僅僅意在討論英超在歐戰的競爭力削弱的原因。自99年曼聯斬獲三冠王以來，利茲、利物浦、切爾西、阿森納都曾在歐戰中留下濃墨重彩的印記，05年利物浦問鼎歐冠後的三個歐冠決賽皆有英超球隊參與，至於07-09賽季，英超球隊的競爭力達到巔峰，兩年連續包攬四強中的三個席位。毫無疑問，巴薩皇馬的低迷、電話門事件的影響與德甲的一家獨大都“遂使英超稱王”，但英超球隊展現出的戰力卻不可忽視，“世界第一聯賽”名下無虛。然而08賽季後，隨着巴薩和西班牙的崛起，英超球隊在歐戰中的競爭力逐年下滑，其中雖然偶有切爾西連奪雙冠，但終究不能改變英超球隊在與西甲、德甲甚至意甲球隊的交鋒中漸漸處於下風的事實，至於今日，雖大多絕處逢生勉強出線，但進入歐冠淘汰賽後，卻頗有好頭顱不知誰來斫之的意味。自然，西班牙溫暖溼潤的氣候和相近的語系帶走了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但這不能解釋那些本來可能成爲“最好球員”的人在英超的尷尬，迪瑪利亞、法佈雷加斯、阿奎羅等人在黯淡和轉型中逐漸脫離梅羅內蘇潛在競爭者的行列。引以爲傲的 “英超無弱旅”變成了“英超無強隊”，內戰以衝散對方爲根本，外戰則猥瑣回收而偷雞，弗格森從06年開始靈活的陣型變動到退休前保命般地強調邊路，恰是英超球隊這些年無奈轉變的縮影。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何神速乃爾。Chapter I 0708：末路狂花

英超進入曼聯切爾西雙雄爭霸已有數年，切爾西解僱穆里尼奧後圍繞德羅巴構建的進攻體系渴望開花結果，而曼聯則由於特維斯和哈格里夫斯的加盟和朴智星的漸入佳境，在穩定性上更佔上風，最終奪冠並不稀奇。不過這一賽季的狂飆中，英超球隊缺乏中場中路的節奏變換這一弱點已有所顯現。四支球隊或依賴於超級中鋒深入反擊腹地取勝，或依賴邊路overlapping增強控制，這一情況在四大豪門防守體系穩定的情況下爲英超賺得不少眼球，但似乎這一季的成功，恰恰是後續英超沒落的開始。

對於切爾西而言，雖然穆里尼奧走後由馬克萊萊領銜，巴拉克、蘭帕德等人配合的三中場體系在防守硬度、防守範圍乃至前插助攻的過程中表現相當不錯，但這支切爾西的進攻發起點往往並非更具節拍器可能的巴拉克，而經常是身居中後衛的卡瓦略壓上進行出球。毫無疑問，中場三人組的腳下能力缺失，的確是切爾西可以碾壓身體不足的中下游球隊，卻無法在身體相當的利物浦、曼聯對抗時佔據上風的原因—— 後續引入德科的原因恐怕也在於此，應該說在此時此刻，或許帥位上的格蘭特尚無所覺，但在這一賽季的歐冠狂飆中，英超球隊始終無法同大陸頂級球隊在中場控制中佔得上風這一欠缺觀賞性的事實，已經讓阿布拉莫維奇坐臥不安。

此外，與最近盧卡庫等中鋒習慣移至邊後衛處進行高空球策應不同，德羅巴通常輪流移至兩個中衛處對付本方半場發起的高空球，這一點很好地使得切爾西的進攻更接近對方腹地，在中路的利用上顯然勝過當賽季的曼聯一籌，但顯然這一安排太過於賭博性，即使我們不用事後諸葛的角度評判喬科爾、卡盧、阿內爾卡等邊路持球點在當時的水平或狀態不佳，也應注意到一旦德羅巴出現受傷，藍軍的幾乎沒有固定的進攻推進路線，我們很少看到三角傳遞，看不到銜枚疾進，多數的小組配合都基於身體方面的優勢，甚至於穆式球隊常見的持球人面前的交叉跑位，在對方肋部利用身體優勢形成的配合都少之又少。倘若不是裡瑟的烏龍球，切爾西恐怕很難撐過半決賽這一關。然而這畢竟是一隻在歐冠上較爲青澀的球隊，這一年的歐冠不僅讓阿布對控制節奏有了一定追求，其對於中場中路和邊路的技術要求也驟然提高，從現在的角度看，這無疑是一隻還在進步的球隊。而曼聯的情況則有些不同，在上一季的歐冠對決被AC米蘭直落兩局擊敗後，弗格森在0607年夏天再度對曼聯的體系進行了調整。安切洛蒂的反擊水準毋庸置疑，變向頻率與速度都驚爲天人的卡卡固然是上一季米蘭連斬凱爾特人和曼聯的關鍵，可也應當注意到，安切洛蒂對於中場的控制也是教練中的翹楚，他在陣地戰將皮爾洛置於中路加圖索和安布羅西尼的保護下，利用他大規模的無球跑動進行節奏控制，並把卡卡安排在左邊路伺機內切的做法顯然觸動了弗格森，斯科爾斯的回撤和C羅這一季的角色升級多多少少有着弗格森善於學習對手的影子。

此外，06世界盃後羅馬安排托蒂居中的羣狼戰術讓弗格森對特維斯、C羅以及魯尼的位置安排有了自己的思考。三人無限換位只是表象，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弗格森決定保留英格蘭足球和歐陸足球的精華，讓曼聯在面對一般對手時得以從斯科爾斯、費迪南德、卡里克等多個出球點控制比賽，而在對陣巴薩等講究進攻的比賽時進行防線壓縮，同時讓前場攻擊手回撤，不逼搶對方後衛，而是散開保持對對方中場的壓力，留下較大空間進行反擊。這樣即使無法完成攻門，也較易將對方帶入英式節奏——在老特拉福德對陣巴薩時即是如此。儘管魯尼缺陣，但技術更好、拼搶更爲兇悍的特維茲和納尼C羅反覆利用後場的高空球衝擊巴薩肋部，更有埃弗拉、哈格里夫斯憑藉速度在兩個邊路打開局面，使得曼聯雖然場面居於下風，但在進攻有效性上卻旗鼓相當。不過應當承認，弗格森雖然奪取了本季歐冠冠軍，但踏過羅馬後的比賽，無論是對陣巴薩的比賽亦或是切爾西，曼聯都已做到了能力範圍內最好，但仍然無法實現對比賽的完全控制。這一季曼聯並非沒有試圖掌控中路，無論是安德森還是特維茲，都有很多出現在中場進行拿球串聯的鏡頭，但最終的成功依然在於利用埃弗拉和C羅的絕對速度給反擊帶來的優勢。曼聯的比賽中幾乎人人都是進攻發起者，但中場中路缺乏推進能力和切爾西如出一轍，他們很少有依靠重心轉移來撕裂對方防線的舉動，而是更多通過單側的向前傳遞尋求傳中或者內切的機會。這當然是一種利用現有人員的身體素質優勢完成進攻的聰明之舉，但問題在於帶有飲鴆止渴的性質，當人員的身體素質下降，這種打法的弊端會逐漸暴露，直到在聯賽中失去掌控。這一賽季的決賽雙強，如上述所言，主要依靠身體素質進行強硬地上搶和覆蓋，並在邊路或者中鋒位置打開局面，這是英超和歐陸體系結合的陣痛還是不妥協，對後續英超聯賽的發展影響幾何，我們很難去做結論，但確實埋下了英超球隊繼續謀求轉變的種子。

與之相比，早已打上貝尼特斯烙印的利物浦，其技戰術巔峰則在本季悄無聲息地開始了，不過，與其他球隊逐漸意識到節奏控制能力不足而謀求這方面人選不同利物浦的巔峰卻是一種相反的“巔峰”。利物浦在進攻時通常散開雙中衛，由卡拉格或阿格拉到相當邊路的位置進行對角長傳出球，或由雷納前提出球，這是節奏控制點一；節奏控制點二是在後衛具有一定出球能力的情況下，對方通常不會前提對阿隆索實施貼身盯防，這使得阿隆索對邊衛和馬斯切拉諾接應後進行的高頻率的左右對調；節奏控制點三是傳統的邊路推進，和曼聯有些類似，但並非曼聯依靠身體素質和overlapping形成優勢，而是通過在阿隆索轉移邊路後傑拉德移至附近，和邊路兩人形成三角推進，或直接與中路面對被扯空防線的託雷斯配合。這一季利物浦的邊路一旦排上巴貝爾和庫伊特，兩人的身體優勢足以保障利物浦反擊第一點的成功率，而第一點落下來交由傑拉德整理，又足以在遠射、配合甚至盤帶突進上威脅對方，或者至少保證在兩個禁區角附近的控制。可謂環環相扣，缺一不可。從比賽中分析，這一季的利物浦是歐冠中唯一具有中路控制能力的英超球隊，但問題在於，其中路對於節奏的控制並不是通過長短球和小組配合在對方陣型的移動中尋找機會，而是以阿隆索的左右對角轉移，以及馬斯切拉諾和傑拉德依靠速度或身體的推進完成。前者需要兩個邊翼具有身高優勢來贏得第一點對抗，後者則需要衝刺空間，兩者皆具有相當的侷限性。好在利物浦還擁有彭南特-奧雷里奧-克勞奇這對組合，這使得利物浦在控制節奏受到侷限時，可以不停利用傳中打開局面，例如2:0戰勝國際米蘭的比賽。曼奇尼整場比賽都採取高密度防守的策略，在邊路的麥孔和齊沃通常具有協防人數和體魄優勢，使得利物浦無法完成在邊路打開局面的任務，而中路的突破又需要空間，因此儘管長時間掌控比賽卻無可奈何，最終還是依賴於傳統的邊路傳中破局。然而在上述例子中，中場鐵三角的控制力足以將戰火燒到對角長傳後的區域，這可以保證後防的穩固，而對陣阿森納最後階段巴貝爾接對角長傳在邊路踏翻阿森納，對陣切爾西首回合又是長傳後造就對方慌亂，庫伊特憑藉體魄搶斷自導自演首開紀錄，這些亦是控制力價值在供給方面的體現。

因此相較決賽兩強，那一年的利物浦的確在控制力上達到了更高的級別，但這卻是一種一環扣一環的控制，箇中零件缺一不可，貝尼特斯大概認爲類似的情形再往上延伸，就需要擴展戰術的多樣性，這可能是一次致命的失誤，因爲高樓之起都在於一個人：哈維阿隆索。雖然此時的他只擅長傳，遠非節奏變換器，但已完全可以稱之爲節奏掌控者，如此高頻度高精度的左右調度非常人所能完成，而捉襟見肘的貝尼特斯之後卻把眼光轉向了爲左右支援還要作爲影鋒攻門的傑拉德減壓，考慮到後者的傷病，這的確無可厚非，但已是樓塌了的前奏了。0708賽季阿森納迎來了沒有亨利的第一個賽季，長期靠左路內切打開局面的場景已經不復存在，但行雲流水般的進攻依舊，這得益於溫格對法佈雷加斯的大力扶持，既強調技術又強調反擊速度，這大概是溫格在這一階段所要佈置的重點，技術和速度在邊路的優勢使得老邁的AC米蘭後防線無所適從，但在強調體魄的利物浦面前卻無法頂住其一次次在高空中的碾壓。

溫格並不一定重視比賽的節奏，但一定重視控制權，其戰術在當時是否落後並不好說，但他的確是英超中試圖將英倫足球的速度和歐陸足球的技術控制結合起來的教練之一，並且二十年如一日，雖有妥協但始終不輟。不過此時雖弊病未現，但忽視身高與體魄，在前場堆積技術流派的阿森納的確有了傾覆的跡象，首先是衝擊能力和亨利在隊有了較大差距：赫萊布移動中出球能力欠佳，法佈雷加斯位置靠後，羅西基反覆穿插能力不足，沃爾科特則需要空間；其二，傷病因素、球員身高和身體差距，使得整隻球隊在受到壓迫時過於依賴中鋒的移動中做球，這一點甚至至今也未有改觀。這一年的阿森納，儘管擁有一名實際的節奏掌控者，但由於其堅持基於純技術流或速度型球員的大量無球跑動來控制球權，戰術理念彈性遠遠不足，實際已經在經歷着英超球隊在其後即將經歷的陣痛了。總體來看，0708年雖然英超球隊四分天下而有其三，技戰術水準各有千秋且不失較高水準，但在節奏控制權上或如切爾西般有所求，或如曼聯利物浦般有隱憂，或如阿森納般經歷陣痛，其後各家或飲鴆止渴（曼聯），或急功近利（切爾西），或四處碰壁（利物浦），或一成不變（阿森納）。金元足球帶來的強勢從這一季開始被中場控制權的缺失所蠶食，但這僅僅是開始而已，其後諸多紛繁冗雜的因素，亦使得四大豪門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面對強勢歸來的皇馬巴薩拜仁，英超輝煌背後的魔鬼，纔剛剛揭開面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