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海觀潮 | 紅色題材戲曲中那抹亮麗的色彩——新時代戲曲舞臺軍人形象塑造

伴隨着紅色題材劇目創作不斷走向成熟,戲曲舞臺上的軍人形象向着更具現代性的人物形象靠攏。

軍人形象是紅色題材戲曲現代戲中重要的人物形象。1931年戲曲舞臺上出現了一出革命現代戲《活捉張輝瓚》,在這部由民間藝人自編自導自演的東河戲中,創造性地出現了毛澤東、朱德、彭德懷等人物形象,劇中頭戴盔、身穿靠、走上臺中一聲“本帥彭德懷是也”的唸白,進行了戲曲舞臺現代軍人形象塑造的新嘗試。1938年,新編京劇《松花江上》借鑑傳統戲《打漁殺家》的故事框架,以“舊瓶裝新酒”的形式展開了京劇革命現代戲的最初實踐。20世紀六七十年代,京劇“樣板戲”的創作爲軍人的舞臺塑造確立了與傳統戲曲截然不同的新範式,自此,軍人形象成爲戲曲現代戲特別是紅色題材表現中十分重要的元素。

半個多世紀以來,伴隨着紅色題材劇目創作不斷走向成熟,戲曲舞臺上的軍人形象向着更具現代性的人物形象靠攏。他們有感情,有溫度,信念篤定,不懼犧牲,從而呈現出更加豐富真實的人性閃光點。

新近創排的吉安採茶戲《有鹽同鹹》,描寫的是20世紀初農家女七秀追隨心中的紅軍哥哥一路歌唱、一路成長的故事。直至紅軍戰士楊鴻飛犧牲前夕,七秀才知道他並非自己苦苦尋找的“那一個”。然而,就是七秀口中這位“沒有錯,你們都是一樣的”紅軍戰士,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堅守“決不能拖累秀兒陷賊寇,臨終一諾將情酬”的信念,用自己的犧牲換取了七秀的安全。如果說戰爭中無產者失去的只是鎖鏈,得到的是整個世界的話,那麼發生在京劇《燕翼堂》裡的革命與犧牲則顯得更加偉大與純粹。劇中天真爛漫的劉增韻,捨棄了原本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毅然選擇成爲一名軍人。她暗中用燕翼堂賬上的上千大洋爲八路軍購買藥品,用來搶救傷員,最終爲革命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根據京郊密雲發生的真實故事創作的評劇《母親》,在日本侵華戰爭的硝煙中,鄧玉芬的丈夫和五個兒子毅然參軍、援軍,支持八路軍與日本侵略者的鬥爭,一家六個男人全部壯烈犧牲,鑄就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蹟。

通過上述劇目不難看出,以詩意化意境作爲美學追求的戲曲藝術,在表現戰爭場面慘烈和軍人犧牲精神時,往往不用正面描寫的手法,而是採用軍民魚水情的講述視角對軍人形象做出一種鏡像式的展現,並由此構建起動人的情感主線。於是,戲曲舞臺上的革命故事,更多的是母親送兒去戰場,妻子送夫去前線,是鄉親對戰士犧牲的不捨,是人們心中的回憶與思念。就像《燕翼堂》中劉增韻赴死之際,特別設計了奶奶爲她梳頭告別的一段情節,在悲壯的事蹟中滲透着濃烈的情感,充分發揮了戲曲以情感人的藝術優長。

另一方面,戲曲主張“一人一事”的敘事策略,羣像塑造並非戲曲擅長,因此,在當下戲曲舞臺創作中對軍人進行羣體性刻畫的作品並不多見。21世紀初,山東省呂劇院創排《補天》,講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一批支援新疆建設的女兵與當地建設兵團一起爲新疆的建設貢獻力量,從中收穫了親情和愛情的故事,爲特定時代的女兵進行羣體塑像。近年來的創作主流依然側重於對軍人個體形象與革命精神的表現,其中,隱蔽戰線發生的故事由於更具戲劇性和懸念感,成爲軍人題材創作的一道特殊景觀。上海京劇院《紅色特工》以長期在隱蔽戰線工作的革命英烈事蹟爲原型,劇中李劍飛既是紅色特工,也是丈夫、父親、戰友。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上,他與狼爲伍,忍辱負重。面對十年同窗的分道揚鑣、生死攸關的骨肉分離,他的愛情、親情和友情讓觀衆爲之敬佩和動容。中國評劇院根據同名電視劇創編的《僞裝者》,以抗日戰爭中汪僞政權成立時期爲背景,選取原著中“粉碎櫻花號”“雨中姐弟撕”“運送軍火計劃”等關鍵事件,講述了地下黨員明樓,身兼多重僞裝身份,與全家人並肩完成潛伏任務的故事。劇情在暗流涌動與激烈對決中跌宕反轉,明樓這一早已深入人心的角色在戲曲舞臺上綻放出新的藝術光彩。

值得一提的是,隨着革命題材創作視角的不斷深入,以革命領袖和無產階級革命家爲表現對象的戲曲作品屢見不鮮。像國家京劇院《風華正茂》將毛澤東的形象搬上京劇舞臺;湖南省京劇保護傳承中心《向警予》表現了中國共產黨最早的女黨員之一向警予生命最後一年的人生歷程,截取主編《長江》、留學尋求真理、致力婦女解放等片段,展現了她追求理想、嚴守秘密、忠於信仰的革命精神和高尚品格。上述劇目雖不屬於對革命軍人形象的直接表現,但從更加廣闊的藝術角度來看,同樣關乎民族革命與英雄精神的戲劇主旨,是革命題材創作中不可或缺的表現內容。

縱觀新時代戲曲舞臺創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等重大節點爲紅色題材提供了歷史性的創作時機,優秀作品呈現井噴之勢的同時,大量感人的軍人形象成爲紅色革命題材中一抹亮麗的色彩。當下,新一輪科技革命、產業革命和軍事革命迅猛發展,新興領域已成爲軍事戰略競爭的焦點。如何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塑造好更具時代感的軍人形象,如何在更具現代感與科技感的語境下做好軍旅題材藝術創作,成爲擺在戲曲創作者面前的新課題。

責編:趙駿逸